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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的三角洲（第2页）

她看着特里克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勇气，向她伸出了那只覆盖着绿色皮肤的前蹄，蹄心向上，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真挚的邀请：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新日’，没有断角徽章，没有过去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地方。”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眼前之马的绝对依赖。

“你……愿意跟我走吗？”

特里克西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卢克斯伸出的蹄子，看着那绿色皮肤上或许还残留着过往血腥的纹路，看着那断角根部狰狞却不再可怖的疤痕，看着那双幽绿眼瞳里盛满的、如同幼驹般纯粹的不安与希冀。

然后，她缓缓地、坚定地抬起了自己那只没有支架束缚的右前蹄，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卢克斯的蹄心之上。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的承诺。

“我会陪你一起的。”特里克西的声音平静而坚定，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温柔而坚韧的光芒，“无论去哪里。”

蹄心相触的瞬间，一股暖流仿佛从特里克西的蹄尖传递到卢克斯冰冷的蹄心，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驱散了最后一丝幽绿“新日”带来的寒意。卢克斯幽绿的眼瞳猛地睁大，里面瞬间盈满了滚烫的泪水。她反蹄紧紧握住特里克西的蹄子，那力道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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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卢克斯的声音哽咽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混着她绿色的脸庞，“谢谢你的……陪伴，特里克西。”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惊天动地的告别。卢克斯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象征着权力巅峰也承载了她无尽痛苦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窗外那片她试图改变却最终带来更多苦难的土地。她的眼中没有留恋，只有一片释然的平静。

她牵着特里克西的蹄子，特里克西也依靠着左蹄的支架，两人互相扶持着，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出了病房，走出了市政厅，走出了那片幽绿光芒的笼罩。

在市政厅宏伟却冰冷的大门口，暮光闪闪一行目送着她们。

夕阳的金红色光芒终于艰难地刺破了幽绿“新日”的压抑，洒在街道的尽头。卢克斯和特里克西的身影，一高一矮（特里克西需要支架），一绿一蓝，互相依偎着，朝着那片温暖的光明走去。她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异常渺小，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的……自由与安宁。

卢克斯没有再回头。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特里克西的鬃毛，一个极其微小、却充满无限依赖和感激的动作。

特里克西感受着那微凉的触碰，嘴角微微上扬，紫色的眼眸映照着夕阳，也映照着身边这个终于放下了千年重担、愿意和她一起走向平凡的绿色雌驹。

她们的身影渐渐融入金红色的光辉之中，消失在城市喧嚣与夕阳温暖的边界。

属于卢克斯的时代，连同那轮冰冷的幽绿“新日”，终于缓缓落下帷幕。而一段属于两个伤痕累累却彼此救赎的灵魂的、平凡而真实的旅程，才刚刚开始。暮光闪闪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紫罗兰色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希望的叹息。她转向朋友们，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走吧，”暮光说，“我们该去接回我们的公主了。”

咸涩而清新的海风取代了马哈顿工厂区那混杂着机油、煤烟和绝望的浑浊气味。不再是冰冷幽绿的“新日”光芒，而是真实的、带着暖意的金红色夕阳，将辽阔的海面染成一片跃动的碎金。海浪温柔地拍打着细腻的沙滩，出舒缓的、永恒的韵律。远处，海鸥的鸣叫划破宁静，带着自由的气息。

这里远离铁路的轰鸣，远离工厂的烟囱，远离那些佩戴着断角徽章的冰冷视线。只有一片纯净的、尚未被“新纪元”钢铁巨兽啃噬的海岸线。

卢克斯和特里克西并肩坐在一块被夕阳烘得暖融融的礁石上。卢克斯深绿色的皮毛在夕阳下泛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润的光泽，不再显得冰冷诡异。她脱掉了象征权力的沉重外饰，只穿着简单的旅行斗篷，紫色的鬃毛被海风吹拂，随意地散在肩头。额头的断角伤疤依旧醒目，但沐浴在暖光中，少了几分戾气，更像是一道承载了太多故事的印记。她微微眯着幽绿的眼瞳，望着海天相接处那片燃烧的云霞，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懵懂的宁静。

特里克西坐在她身边，左蹄的生物支架被卸下放在一旁，她小心地将受伤的左前肢平放在温暖的礁石上。深蓝色的皮毛在夕阳下显得柔和，没有了星空帽，她的鬃毛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却透着一股自然的生气。紫色的眼眸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眼神平和而满足。她微微侧过头，将身体的重量轻轻靠在卢克斯身上。那依靠的力道很轻，却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我们去欣赏一下风景吧，可以吗，特里克西？”卢克斯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冰冷威严的命令，也不是崩溃时的破碎呜咽，而是一种带着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询问，甚至夹杂着一丝笨拙的温柔。仿佛她还在学习如何用“普通小马”的方式交流，如何表达“想”而不是“命令”。

特里克西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用脸颊蹭了蹭卢克斯的肩膀：“可以的。”她的声音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悦耳。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任由海风拂过皮毛，听着海浪的低语。夕阳的暖意似乎穿透了卢克斯千年来冰封的外壳，让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幽绿的眼瞳里流露出一种近乎新生的、带着点惊奇的光芒。

“这风景……真好啊。”卢克斯轻声感叹，像是在确认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难得……没有被工厂污染。”她的目光投向远方未被开的海岸线，那里只有郁郁葱葱的植被和纯净的沙滩。

特里克西微微侧头，看向卢克斯线条变得柔和的绿色侧脸，紫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哦？你也知道工厂会污染环境吗？伟大的‘元’阁下？”她的调侃没有恶意，反而带着一种亲昵。

卢克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幽绿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熟悉的、属于“暴君卢克斯”的锐利和习惯性的辩解欲，但很快就被夕阳的暖意和身边依靠的温暖融化了。她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嘴唇，像个被戳穿小秘密的孩子，声音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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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当然知道。”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找回那份属于普通小马的坦诚，“浓烟遮蔽天空，废水染黑河流，机器的轰鸣日夜不休……那些报告和数据，我看过很多。”她望向海面的眼神变得有些遥远，“但那时……我觉得这是为了进步。为了更强大的小马利亚，为了……不再被任何人轻视或伤害。”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残留的执念，但更多的是迷茫后的坦诚，“力量……是需要代价的。我以为……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特里克西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将身体更贴近了一些，感受着卢克斯身体传来的微凉温度。她的声音很轻，如同海风拂过耳畔：“国家进步……步子不用迈那么大，不是吗？慢慢走，走稳一点，或许……代价就不会那么痛。”

卢克斯沉默了很久。她低头，看着自己覆盖着绿色皮肤的前蹄，蹄心似乎还残留着特里克西蹄子的温度。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的鬃毛上，给那深沉的紫色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边。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迟来的、沉重的领悟：

“俗话说……要先学会跑，才能学会走。”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是我这个‘跑’……跑得太快了。快得……忘记了脚下的路是什么样子，忘记了路上还有谁在跟着，忘记了……跑得太快，会把一切都甩掉，甚至……把自己也跑丢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切的疲惫和悔意，“只想着终点，却踩碎了路上所有的风景……和……生命。”

特里克西静静地听着，没有说“我早告诉过你”，也没有安慰。她只是伸出右前蹄，轻轻地、覆盖在卢克斯放在膝盖上的前蹄上。那无声的触碰，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夕阳又下沉了一些，将两人的影子在礁石上拉得很长，依偎在一起。海风带着凉意，但彼此依靠的身体却很温暖。

特里克西靠在卢克斯身上，仰头看着天空中第一颗悄然亮起的星星，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带着点属于“伟大而全能”时期的狡黠，又混合着历经沧桑后的通透和期待。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撒娇般的、理所当然的意味：

“卢克斯。”

“嗯？”

“你会愿意……向我求婚，然后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吗？”特里克西转过头，紫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卢克斯有些错愕的幽绿眼瞳，嘴角勾起那个熟悉的、带着点浮夸自信的弧度，“毕竟……我可是‘全能而又伟大’的特里克西啊！不能随随便便就跟人跑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特里克西风格”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卢克斯彻底愣住了。幽绿的眼瞳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巨大的羞赧、以及一种被巨大幸福砸中的眩晕感。她的绿色脸庞以肉眼可见的度泛起了红晕（尽管在绿色皮肤下不太明显，但那滚烫的感觉是真实的）。她张着嘴，像个被施了定身术的木偶，半天不出一个音节。

“求……求求求……求婚？！”卢克斯的声音拔高了几个调，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完全失去了刚才谈论治国理念时的平静，只剩下最本能的慌乱和……狂喜。“婚……婚礼？！盛……盛大的？！”

“对啊！”特里克西理直气壮地点头，眼中的狡黠更浓了，“要有鲜花！要有音乐！要有所有小马都惊叹的魔术表演！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紫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卢克斯，“要有你。”

这最后四个字，像最温柔的魔法，瞬间抚平了卢克斯所有的慌乱。幽绿眼瞳中的震惊和羞赧被一种汹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坚定取代。她反蹄紧紧握住特里克西放在自己蹄子上的右前蹄，力道大得让特里克西微微吃痛，但谁都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