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无边的深海。
苏妙感觉自己在一片冰冷与黑暗的混沌中漂浮,时而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暖意,那是谢允之渡入的内力,如同灯塔般指引着她不至于彻底迷失;时而又被一股阴寒黏稠的邪气拖拽,仿佛要坠入永恒的冰狱。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连思考都变得极其缓慢、破碎。
这就是……要死了吗?
现代社畜林笑笑加班猝死的记忆碎片与古代庶女苏妙濒死的体验交织在一起,让她产生一种荒诞的剥离感。不行,好不容易穿越一趟,还没实现“吃肉自由”、“睡眠自由”,还没看到谢允之那张冰块脸露出更多表情,还没把那些欺负过原主和自己的人怼到怀疑人生……怎么能就这么挂了?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一点星火,在她沉寂的识海中燃起。
而这股意念,似乎触动了她丹田深处那微小的“灵枢”。
先前被那黑色小瓶中的“香引”刺激而被动反击、净化了残留邪气的那一丝新生星辉之力,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不再仅仅满足于驱散阴寒,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度,自行运转起来。
它不再是被她刻意引导的涓流,更像是一种沉睡的本能正在苏醒。它遵循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沿着她受损的经脉缓缓流动,所过之处,那被邪气侵蚀、被两种力量对冲撕裂的伤处,传来一种混合着刺痛与麻痒的感觉——那是破损在极其缓慢地被修复。
她的意识,也随着这股力量的流动,逐渐沉入了一个更加玄妙的内视状态。
她“看”到了自己丹田内,那微小“灵枢”的核心,不再是最初那种朦胧的光点,而是变得更加凝实,表面浮现出些许极其细微、玄奥难言的纹路,如同缩小的星辰轨迹。新生星辉之力正从这核心中丝丝缕缕地滋生出来,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纯净与……活性?
同时,她也“看”到了那依旧盘踞在丹田边缘、未被完全净化的最后一丝顽固邪气。它如同一条黑色的毒蛇,蛰伏着,伺机而动。
这一次,苏妙没有慌乱,也没有强行去驱赶。她回忆起密室刻字中关于“秩序”与“混乱”的阐述,回想起自己构建“秩序力场”阻挡邪能爆炸的瞬间。她尝试着去理解、去沟通体内这新生的星辉之力,去感受其中蕴含的那份“秩序”与“生机”的本质。
她的意念,如同轻柔的手,抚过那新生的星辉之力。奇妙的是,那星辉之力竟对她的意念产生了回应,变得更加温顺,更加贴合她的心念。
她引导着这股力量,不再是以霸道的“吞噬”姿态去冲击那丝邪气,而是如同织网般,在其周围构建起一个极其微小的、稳定的“秩序囚笼”。囚笼一成,那丝邪气仿佛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也变得安分了许多,虽然依旧存在,却暂时无法再兴风作浪。
做完这一切,苏妙感觉精神更加疲惫,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失控感,却减轻了大半。她知道自己离彻底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最危险的阶段似乎过去了。她重新陷入了沉睡,但这一次,是身体在进行自我修复的、相对平稳的沉眠。
偏殿外,谢允之听着太医再次诊脉后,回报苏妙脉象趋于平稳、虽未苏醒但生机已无大碍的消息,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略微放松。他挥手让太医退下,独自站在殿外的廊下,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影十一悄无声息地出现,递上更多边境传来的急报。
“王爷,北狄大军兵分两路,主力直扑北境重镇‘铁壁关’,另一支偏师绕行西路,似有切断我军后勤补给线之意。镇北侯爷(谢允之外祖父)亲自坐镇铁壁关,但兵力悬殊,情势……不容乐观。朝中……以柳丞相为的一部分大臣,主张……主张议和。”
“议和?”谢允之冷笑一声,声音冰寒,“北狄狼子野心,已然撕破脸皮,大军压境,此时议和,与投降何异?不过是柳文渊想借此机会,削弱本王兵权,向他的北狄主子摇尾乞怜罢了!”
他转身,目光锐利如刀:“陛下是何态度?”
“陛下……尚未明确表态,但已下旨,命兵部、户部紧急调配粮草军械,支援北境。只是……柳相一党在朝堂上极力渲染战事艰难,国库空虚,百姓厌战,阻力不小。”
谢允之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决然:“备马,本王要即刻入宫。”
养心殿内,气氛比宫宴之后更加压抑。皇帝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边境军报和国库账册,眉头紧锁。柳文渊与几位主和派大臣正躬身站在下方,侃侃而谈。
“……陛下,北狄铁骑凶悍,此番来势汹汹,我军新败,士气受挫。若强行开战,恐国力耗损,生灵涂炭啊!不如暂且忍让,许以钱帛,令其退兵,再图后计……”
“柳爱卿此言差矣!”谢允之迈步而入,声音铿锵,打断了柳文渊的话。他甚至未等通传,可见情势之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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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殿下!”柳文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面上却故作镇定,“殿下此言何意?莫非真要为一己之功名,置天下百姓于水火?”
“功名?”谢允之目光如电,直射柳文渊,“本王只知,国土不容有失,百姓不容践踏!北狄今日敢陈兵边境,明日就敢兵临城下!今日割一城,明日让一州,我天启威严何在?祖宗基业何在?柳丞相口口声声为民请命,殊不知,委曲求全,换来的只能是敌人更加贪婪的索取和更残酷的奴役!唯有迎头痛击,打出我天朝的威风,方能换来真正的和平!”
他转向御座,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北狄背信弃义,悍然入侵,臣请旨,即刻奔赴北境,统帅三军,御敌于国门之外!不破北狄,誓不回还!”
皇帝看着跪在殿中,身姿挺拔、目光坚定的幼弟,又扫了一眼脸色变幻不定的柳文渊等人,沉吟良久。他知道,谢允之是如今朝中最善战、也最值得信任的统帅。但将他派往北境,京城这边……
“肃王之心,朕已知晓。”皇帝缓缓开口,“然北境军情虽急,京城亦需稳定。况且……苏妙那丫头重伤未醒,你此时离京……”
“陛下!”谢允之抬起头,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国事为重!苏妙……有太医照料,王府护卫森严,臣……放心。”他说出“放心”二字时,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他如何能放心?将她一人留在虎狼环伺的京城?但边境数十万将士和百姓的安危,江山社稷的存续,容不得他儿女情长。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做出了决断:“好!既然如此,朕便准你所奏!加封肃王谢允之为北境行军大总管,节制北境诸军,统辖一切军政要务,即日启程,驰援铁壁关!”
“臣,领旨谢恩!”谢允之重重叩。
柳文渊等人脸色难看,却也无法再出言反对。
圣旨下达,肃王府立刻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谢允之雷厉风行,调兵遣将,安排粮草,一切有条不紊。
临行前,他再次来到偏殿。苏妙依旧安静地沉睡者,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他站在床边,凝视了她许久,最终,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她散落在额前的一缕碎拨到耳后,指尖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
“等本王回来。”他低声说道,声音低沉而郑重,仿佛立下一个誓言。
随即,他毅然转身,披风扬起冷冽的弧度,大步离开。铠甲摩擦之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宫墙之外。
肃王府似乎随着主人的离去,而陷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戒备状态。影七影十一奉命留守,王府护卫增加了三班轮值,明哨暗卡遍布府内各处。
然而,阴谋的触角,总是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