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天光从空间裂缝中透出,映照着那道如断线风筝般下坠的身影。
“允之!”苏靖远目眦欲裂,几乎是从藏身的山崖上直接扑了出去!玄真道长更是将轻功施展到极致,道袍鼓荡如鹰隼展翅,抢在苏靖远之前,向着谢允之坠落的方向飞掠!
下方是嶙峋的乱石和奔涌的暗河支流,这一下若是摔实了,以谢允之如今的状态,必死无疑!
玄真道长人在空中,双手已飞快掐诀,一股柔和的清风凭空而生,试图托住谢允之下坠的势头。同时,他袖中飞出一道青色丝绦,如同灵蛇般卷向谢允之的腰间。
谢允之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任由丝绦卷住,下坠之势稍缓。玄真道长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凭空御物负担极大。就在他力竭之前,苏靖远赶到,猿臂轻舒,一把将谢允之揽入怀中,随即脚下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重重一踏,借力向上反弹,几个起落,终于险之又险地落在了相对平缓的坡地上。
“王爷!”“侯爷!”
岳校尉带着几名“幽影”精锐也迅从藏身处冲出,围拢过来,刀剑出鞘,警惕地护卫四周。他们刚刚执行完“惊蛰”行动,从暗河上游撤离至此,正好目睹了谢允之脱困坠落的惊险一幕。
苏靖远顾不得喘息,立刻将谢允之平放在地,迅检查。触手所及,谢允之浑身冰冷,衣衫破碎,遍布着各种撕裂伤、灼伤和诡异的暗红色瘀痕,那是邪术侵蚀留下的痕迹。最严重的是他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边缘泛着不祥的黑气,仍在缓缓渗血。他脸色惨白如纸,唇无血色,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若非胸膛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玄真道长紧随其后落下,看到谢允之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蹲下身,并指如剑,迅在谢允之眉心、胸口几处大穴连点数下,输入精纯的道家真气护住心脉,同时掏出随身携带的保命丹药,捏开谢允之的牙关塞了进去。
“心脉受损,气血亏虚到了极点,邪气入体侵蚀经脉脏腑……外伤反在其次!”玄真道长脸色极其难看,“王爷能支撑到现在,全凭一股意志和那特殊的星辉之力吊命。如今脱困,意志稍懈,这口气若是续不上……”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谢允之现在的情况,危在旦夕,随时可能咽气。
“必须立刻救治!”苏靖远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惊蛰’行动动静太大,北狄残余力量和那地窍里的鬼东西随时可能反扑!岳锋,你带人前出警戒,清理撤退路线!道长,你精通医理道术,可能稳住允之伤势,支撑到我们撤回安全地点?”
玄真道长再次仔细探查,眉头紧锁:“老道可暂时以金针渡穴和真气续命,压制邪气蔓延,但王爷伤势太重,失血过多,需要立刻输血、清创、拔除深入骨髓的邪气,并辅以大量珍贵药材固本培元……这些,都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稳定的环境,和充足的物资准备。此地荒野,缺医少药,王爷怕是撑不到撤回我们后方营地!”
输血?清创?苏靖远虽不太懂具体医理,但也知道这是极精细的操作。荒野之中,如何实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岩,忽然上前一步,指了指谢允之,又指向西方迷雾更深处,用生硬的语言说道:“我们……族里……有药……有‘圣泉’……能暂时压制邪毒……离这里……半日路程……翻过西边山梁……有隐秘小路。”
圣泉?族中药?苏靖远和玄真道长对视一眼。若是之前,他们或许对岩口中的“圣泉”将信将疑,但经历了“星语者”舍身相助和“破邪尘”的效果,他们对于这些“守星人”传承下来的、与星辉和净化相关的事物,多了几分信任。或许,那“圣泉”真的对谢允之的伤势有帮助?
“岩兄弟,那‘圣泉’具体有何功效?你族中现在可还有人接应?北狄是否会追踪到那里?”苏靖远快问道,这是关乎生死存亡的抉择,必须问清楚。
岩努力组织着语言:“圣泉……古老……有星光的力量……能安抚伤痛……驱散部分阴邪……但不能根治重伤。族里……还有老人、女人和孩子……在更深的山谷……很隐蔽。北狄……忙着这里……和地底的东西……暂时……找不到。”
意思是“圣泉”有疗伤和轻微净化效果,但治不了谢允之这么重的伤,只能作为应急缓冲。他们族人的隐蔽山谷暂时安全。
“半日路程……加上救治时间,至少需要一天一夜。”苏靖远心念电转。一天一夜,北狄和地窍的威胁足以生很多变故。但如果不冒险去岩的族人那里寻求暂时庇护和“圣泉”缓解,谢允之很可能连今天都撑不过去。
“去!”玄真道长果断道,“王爷伤势已不能再拖,多移动反而可能加恶化。岩兄弟族中既有暂时缓解之法,便是唯一生路。老道会沿途尽力施为,吊住王爷性命。侯爷,事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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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远也是果决之人,立刻下令:“岳锋,你带大部人马,按原计划向东南方向佯动撤离,制造我们已远遁的假象,吸引北狄注意力。沿途留下迷惑痕迹。我带十名好手,随岩兄弟和道长,护送王爷前往‘守星人’山谷!我们在东南三百里外的‘黑石峪’秘密据点汇合!若十日内我们未到,你便自行撤回,向陛下和妙儿禀明一切!”
这是要分兵,以小股精锐护送伤员冒险求一线生机,大部队则负责引开追兵。
“侯爷!这太危险了!让末将护送王爷吧!”岳校尉急道。
“执行命令!”苏靖远语气不容置疑,“你目标大,更容易引开敌人。记住,保存实力,安全汇合!”他又看向岩,“岩兄弟,拜托了。此恩,苏某永世不忘。”
岩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迅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走到前面开始引路。
岳校尉知道军令如山,咬牙领命,立刻带着剩余人马,故意制造出较大的动静,向着东南方向快撤离。
苏靖远则挑选了十名最精锐、最擅长山地行军和隐匿的“幽影”成员(其中有两名略通外伤处理),与玄真道长一起,用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小心翼翼地抬起昏迷不醒的谢允之,跟在岩的身后,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西侧更加浓密险峻的迷雾山林之中。
几乎在他们离开后不到一刻钟,“噬风之口”方向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非人般的咆哮和无数凄厉的呼喝声!显然,北狄的残余力量和地窍中苏醒的邪恶,已经彻底暴怒,开始疯狂搜寻和反扑了。
一场与死神和追兵赛跑的紧急转移,就此开始。
山路比想象中更加难行。岩选择的所谓“隐秘小路”,很多时候根本就不是路,只是在悬崖峭壁的缝隙、藤蔓纠缠的深谷、以及常年不见天日的原始密林中穿行。浓雾始终不散,湿滑异常,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跌落。
十名“幽影”精锐轮流抬着担架,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无一人抱怨。玄真道长走在担架旁,几乎寸步不离,一手始终搭在谢允之腕脉上,随时以精纯真气护持其心脉,另一手不时掏出银针,在谢允之身上要穴轻刺,刺激其生机,并小心引导丹药化开的药力。他还用上了道门止血生肌的符水,暂时处理谢允之胸口的恐怖外伤,但那伤口处萦绕的黑气极为顽固,符水只能勉强抑制其扩散,无法根除。
谢允之的状态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昏迷不醒,偶尔会因剧痛或体内的邪气冲突而微微抽搐,眉头紧锁,嘴唇翕动,却不出任何声音。气息始终微弱如风中残烛。
苏靖远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能紧紧跟在担架旁,警惕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他能感觉到,这片山林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伺,让人脊背凉。这不仅仅是北狄追兵带来的压力。
“岩兄弟,还有多远?”苏靖远忍不住再次低声询问。他们已经不停歇地走了近三个时辰,天色已近黄昏。
岩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一下风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又抬头看了看被迷雾遮蔽、难以辨认的太阳方位,指了指前方一处被巨大藤蔓完全覆盖的山壁:“穿过那里……再走一个时辰……下山谷……就到了。”
那山壁看似毫无缝隙,但岩上前拨开厚厚的藤蔓,竟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裂缝,里面黑黝黝的,不知深浅。
“这……”一名“幽影”成员有些迟疑。这种地形,一旦遇袭,就是瓮中捉鳖。
“这里是祖先留下的隐秘通道之一,知道的人极少。里面不长,但有些地方需要攀爬。”岩解释道,“敌人……不会知道这里。”
苏靖远略一沉吟,当机立断:“进!留两人在入口处隐蔽警戒,设置陷阱,一个时辰后若我们未派人返回接应,你们便自行撤离,去与岳校尉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