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见不到林倦归了,霍则深由衷感到沮丧。
或许是上天看霍则深可怜,让他在这个没有虫族和战事的世界里拥有了健全的亲人和优渥的家庭,可是霍则深根本就不习惯这些,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应这些亲情。
霍则深父母对他要求不高,毕竟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满身怪异,能平安长大已经是难得可贵的福气了。
在这种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中,霍则深努力适应着自己的身份,即使很多个夜晚他还是会想起林倦归,觉得独身一人很落寞。
要是林倦归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在这种时代两人身上不会再有那些沉甸甸的担子,他们能肆无忌惮地牵手,拥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经过了系统性的学习和教育的霍则深似乎弥补了以前的很多缺失,尽管父母只希望霍则深能好好长大,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就够了,霍则深还是觉得自己得对这个社会做出点儿贡献才不至于太荒废。
林倦归教过霍则深,人处于怎样的位置就该担起怎样的责任。
好吃懒做不是霍则深的性格,在这个有很多选择的时代,霍则深去尝试了他想做却一直没做到的事。
十五岁那年,霍则深考进了国内最有名的医学院,出国深造回来的时候他才二十出头,那会儿就已经有了不少专项成果,在国内某繁华大都市的第一医院担任副主任医师。
对霍则深来说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安宁美好,经常会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他本身就不是物欲特别强的人,想起以前林倦归做慈善时那般不计报酬的样子,霍则深也用他挣来的工资帮助了许多没钱吃药看病的普通人。
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霍则深这些年思考了很多事情,关于他自己的,林倦归的,以及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林倦归以前和他说过的那些话里究竟有着怎样的隐喻。
霍则深似乎慢慢明白了活着的意义,他开始积极面对并且接受身边的一切,交了很多朋友,经常回家看望父母,面对那些有意无意的示好时礼貌拒绝,表示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尽管这个人如今在哪他并不知道。
霍家是一支庞大的家族,霍则深作为霍家族长最喜爱的小儿子的孩子,那些家族重担并不需要他来肩负,所以霍则深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霍则深还记得他刚回国那年,去看望祖父的时候家中正好来了客人。
对方见霍则深一表人才,一边笑一边感慨,“要是当年我家孩子没被人抱走,肯定也有小霍这么大了。”
霍则深在旁边客气地笑笑,只听见他祖父说:“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找人如同大海捞针,但如果有缘分一定还能再次相遇,不要失去希望啊,老林。”
说罢,霍则深祖父看向霍则深,“则深,你过段时间要去S市的医院任职吧,也可以帮着找找的。”
霍则深看向那位姓林的老者,问他要找的那个人有什么特征。
老者难为情地叹息一声,“当年他被人抱走的时候才刚出生,我们也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了,他父母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了很多年,前不久双双离世,家里人都觉得很遗憾,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寻找的。”
霍则深沉默片刻,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是找不回来了,毕竟线索太少,谁都不知道那个小孩儿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老者唯一能拿出来的就是那个孩子父母的照片以及当初他们给这个孩子起的名字,“他叫林倦归。”
“……”霍则深不留痕迹地深吸一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地在这个世界听见林倦归的名字。
霍则深从老者这里了解了不少细节,这种积极的态度让老者非常欣慰,离开的时候眉宇间都舒展许多。
霍则深祖父一直在旁边看着,脸上始终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他没有问霍则深为什么在听到林倦归的名字之后会那么激动,明明霍则深是个看起来对谁都礼貌,实则内心疏离淡漠的小孩儿,很少有能让他真正牵挂的东西,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他对那个林倦归非常在意。
见祖父这副对什么事都了然于胸的模样,霍则深没有解释什么,照往常一样问祖父最近身体如何。
“好的很啊,看见你这么有出息之后我更放心了。”
当年霍则深刚生下来之后不会哭不会闹和寻常小孩儿根本不一样的时候他父母担心的不行,想着自己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最后还是霍则深祖父请了个大师过来,大师道行有多深谁也不知道,只说让这孩子好好长大,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他就行,不必有什么忧虑。
人在脱离紧张氛围后进入一个相对轻松的环境是需要适应过程的,霍则深会慢慢融入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的位置,更自如地面对任何问题。
霍则深的祖父是有智慧的人,他不强求任何事,哪怕知道霍则深智力水平颇高,以后可能会给家族带来不小的荣耀,他依然没有逼迫霍则深去做他以为好的事情。
“都说人和人之间只要相遇就说不定会有上辈子的缘分,你找到了愿意为其执着的事我很高兴。”
不管是出国深造还是寻找林倦归,霍则深能拥有自己的决定,不被他人左右,光是这一点就很令祖父欣赏了。
霍则深知道他能拥有如今的生活少不了祖父的支持,他由衷感激祖父的理解,“谢谢您。”
寻找林倦归不亚于大海捞针,霍则深知道林倦归会长成什么样子,特意请了画肖像图很厉害的画家依照林倦归父母的模样画了几幅林倦归长大后可能会变成的样子。
看完这些画作后,霍则深找出其中最像的一张让画家增添了许多细节,等画中的面容和林倦归起码有了九成像之后霍则深才点点头,表示就要这张。
画家咬着笔杆有些一言难尽,在想这么漂亮的脸也只有梦里才有了,不知道这位雇主到底是要找人还是让他来画梦中情人。
画作出来后找人依旧遇到了阻力,这种画只能当做参考,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霍则深知道他急不得,很多事情都只能静待时机,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二十九岁那年,霍则深同往日那样在医院值班。
看见那个被同事扛进来的人时他差点没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是林倦归。
他穿着得体的西服三件套,眼镜松垮地挂在鼻梁上,眉宇因为痛楚微微皱着,整个人都很无力苍白的模样。
听完林倦归同事描述完症状之后霍则深表情不太好看,压抑着情绪说了声“荒唐”,给林倦归安排检查,让林倦归同事去买苏打水。
林倦归没看见霍则深给林倦归喂苏打水时微微发颤的手。
这张脸霍则深哪怕化成灰都能认出来,没想到林倦归居然离他这么近,有时候灯下黑还真是让人一点办法没有。
对霍则深来说相比起重逢的喜悦,他更害怕林倦归的身体再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