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在“死”前一刻将这把剑放在了玄同山的一座无人山峰下面。
至于为什么不埋在平明宗……因为她不舍得自己的山头被砍倒。
江凝清摸了摸鼻子,略微尴尬想到,那只能麻烦慕容沬了,想来她不会真的对她动怒的。
她拿完剑,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山崩上时便赶到了慕容歌被关着的那个房间前。
房间门前有不少看守,但是江凝清一个术法下去他们便齐齐倒下,一路说的上是畅通无阻。
她站在门前,收敛了自己外张的气场,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传来什么声响。
若不是有呼吸声和心跳声,她或许要以为房间里的人已经死了。
只要没死就好,那就不算是无法挽回的错误,说明慕容沬也没有真的完全误入歧途。
她松了口气,忽然感受到左肩一重。
很轻微的重量,甚至不如一片落叶落到肩膀力道重,若是寻常修仙者,或许便会下意识忽略这点异样。
江凝清撩了一下左边垂在胸前的头发,将其放到肩膀上。而后眉毛终于舒展开,露出了久违的放松的笑意。
她虽然能感受到这点异样,但是不能说出口。
他还不想让她知道,那便假装不要知道好了。
那天他那副惨烈的样子,她以为他真的要与她闹掰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他现在还愿意蹲在她的肩膀上,那便不是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
她低下眉毛,忽然想到那时她挖他仙骨,他也没真的与她完全成为你死我活的死敌,这次便更不会闹掰。
他总是会很容易地就把自己哄好,捧着真心来到她面前,而后再一次被她将真心摔碎。
江凝清轻笑一下,不再去管自己乱成毛球团一般的思绪,逼自己把精力放到正事上。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敲门道:“慕容前辈,方便开门吗?”
忽然门里面响起了瓷器碎掉的声音,而后一阵窸窸窣窣声,慌乱的脚步声,门下一刻被打开。
慕容歌现在的状态甚至不如他被困傀儡村时的状态,脸色苍白如菜色,头发散乱,眼睛红肿不堪,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泪痕。
他藏于袖中的手指半伸出一点,不可置信地指着江凝清的方向,哑声道:“我做梦了吗,梦到了故人?”
江凝清忽然想起眼前这个人大概确实是不知道她归来的消息。
他从傀儡村出来后便完全不顾忌自己的身体状况往玄同山赶路,想要见到亲友。
但回来后便被告知他的妹妹,他的未婚妻对他被困这件事情均知情,且真心实意地希望他死去。
他从一个魔窟又落入一个更大的……连反抗力气都生不出来的魔窟,再一次被囚禁,也和外界断了联系。
江凝清眼睛注视着他道:“不是梦,是我回来了,你要出去吗,我可以帮你。”
她见慕容歌呆呆地望着他沉默许久,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其他的算是慕容家的家事,我不好插手。”
江凝清确实是不好插手,她不愿意和慕容沬撕破脸,不为别的,只为了年少时的那一段情谊。
事实上她比谁都要重情重义优柔寡断,太多东西她舍弃不下,记挂百年。
只是慕容歌无辜被困,她出于良知也不好坐视不管。
慕容歌仍然望着她,眼中忽然有泪痕划过,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连带着她的肩膀也微微颤抖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苍天有眼啊,扶大厦于将倾!”
江凝清静静地看着他,道:“前辈,你要出去吗”
他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平静的笑容:“不,我不出去了。”
“我知道我平庸至极,无论是修仙还是任何事情,甚至说的上是愚钝,我做不了什么事情的。你看就在我被困这十几年间,南城被建了起来,玄同山周围都欣欣向荣,这些我做不到,她能做到。”
他说着,眼泪再一次抑制不住地滚落,他用手去擦着泪痕,但是越擦越多。这让他显得格外狼狈,甚至有些可笑,“甚至连我的亲妹妹,我的妻子也觉得我死了更好,我可能真的不应该存在吧。”
江凝清知道自己现在该想个安慰他的话,现在她一时语塞,竟说不出来什么话,于是只能施了个术法让他脸上的眼泪能够自动擦干。
慕容歌终于停止了擦眼泪的动作,他沉默好久,感受着脸上水滴蒸发的奇妙触感。
最终他深深地望了江凝清一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回来,但是我不会认错你,霜刃剑也不会认错你。既然你回来了,那便去做你要去做的事情吧,你不会像我一样什么都做不好的,甚至只是你活着,就是无数人心里的支柱了。”
他转身回屋,道:“不必救我了,我要闭关,无论我之后是生是死,都不必救我了。只是……舍妹她心性还有些不成熟,请剑尊阁下费心了。”
江凝清看着被关紧的房门,叹了口气,抱拳道:“前辈保重。”
既然他已经这样决定了,那便没什么理由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而且他身上确实是没有什么鬼怪的气息,与鬼王一事恐怕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可能是混淆视听的钩子。
不过……江凝清无奈想到,按理来说慕容沬要比她大,她沉睡了三百年,而且百鬼之战后她精力基本都放到了鬼王身上,阅历心智什么的不一定有慕容沬成熟。
慕容歌竟然让江凝清去多多照料慕容沬,真的是……
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慕容沬劝江凝清不要走火入魔,陷入执念太深了呢。
既然玄同山事情办完,那便去八苦寺那里看看吧,惠泉大师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