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江的下游,晨雾弥漫如纱。
萧璟被江水冲上一处浅滩,浑身湿透,左肩伤口被泡得白溃烂,右腿骨折处肿胀如球。他咳出几口腥涩的江水,挣扎着爬起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剧痛——那是强行压制龙血反噬的代价。
他记得最后一幕:皇兄浑身是血,挡在他身前,嘶吼着让他跳崖。
“皇兄……”
萧璟咬牙撑起身体,望向悬崖方向。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江风呼啸。
必须回去。
哪怕明知是送死。
他折了根粗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沿江岸向上游走。没走出半里,前方传来马蹄声和人语——是北狄语,正在沿岸搜索。
萧璟立刻伏身躲入芦苇丛。
透过缝隙,他看见一队北狄骑兵沿江巡查,为者正用生硬的汉话喝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国师有令,找到萧璟者,赏万金!”
心脏狂跳。
慕容玄在找他,说明皇兄可能还活着,也可能……已被俘。
他屏住呼吸,待骑兵走远,才继续前行。但伤太重,没走几步便眼前黑,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是在一间简陋的茅屋里。
屋顶漏着光,身下铺着干草。一个头花白的老猎户正蹲在火塘边煮粥,见他睁眼,咧嘴笑了:“小子,命真硬。我在江边捡到你,还以为死了。”
萧璟想说话,喉咙却干得不出声。
老猎户端来一碗热粥,扶他慢慢喝下:“你身上这伤……是打仗留下的吧?北狄人打过来了?”
萧璟点头,哑声问:“老伯,这是哪里?”
“黑风谷东边,野猪岭。”老猎户叹息,“前几天就听见岐山那边杀声震天,今早又有北狄兵过来搜山,说是找一个天璇的大人物。该不会就是你吧?”
萧璟沉默。
老猎户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道:“你腰上那块玉佩……是龙纹。你是天璇的官?”
玉佩是皇兄去年所赐,象征着靖王身份。
萧璟缓缓点头:“我是天璇靖王,萧璟。”
老猎户手一抖,碗差点掉地上。他慌忙跪下:“草民不知是王爷——”
“老伯请起。”萧璟虚扶,“是我该谢你救命之恩。”
“王爷折煞草民了。”老猎户起身,眼中却闪过复杂神色,“草民的儿子……也在北境军,三个月前战死了。”
萧璟心中一涩。
“他写信回来说,跟着靖王殿下打仗,痛快。”老猎户抹了把眼睛,“王爷,岐山……守住了吗?”
萧璟闭目,艰难吐出两个字:“失守了。”
茅屋陷入死寂。
良久,老猎户才道:“那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回岐山。”萧璟挣扎起身,“我的将士,我的……皇兄,还在那里。”
“可北狄二十万大军——”
“所以更要回去。”萧璟看向老猎户,“老伯,能否借我一匹马?日后若能活着,必百倍奉还。”
老猎户摇头:“马没有,但有头老驴,勉强能代步。另外……”他走到屋角,掀开一块破木板,下面竟藏着一套北狄平民的衣物,还有一柄短刀,“这是我前些日子从一个落单的北狄兵身上扒的,王爷或许用得上。”
萧璟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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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正午,京城。
太极殿上,气氛凝重如铁。
十六岁的太子萧麟端坐监国位,身着杏黄蟒袍,面容尚有稚气,眼神却已淬出冷光。下方,文武百官分列,大半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