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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山之石上 省委交锋与破局之策（第1页）

汉东省委大院深处，那栋庄严肃穆的小楼仿佛自带气场，连空气都比吕州凝重几分，吸一口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高育良稍稍落后李达康半步，踏进了决定吕州新城命运的常委会议室。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光滑的桌面映着顶灯冷冽的光，如同一个无形的角斗场。

省委书记赵立春端坐主位，身形稳如山岳，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深沉得让人捉摸不透。

省长刘贵坐在他左手边，面容平静，眼神却像两口深井，平静之下自有波澜。

其他几位省委常委分坐两侧，目光或审视，或好奇，或带着早已形成的某种倾向性，无声的压力弥漫开来。这阵仗，可比吕州市委常委会高了不止一个量级，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滋滋作响。

高育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属于现代灵魂的“围观大佬”的隐秘兴奋感，不断提醒自己：稳住，高育良，你现在也是“大佬”之一（虽然是地级市的）。

他面上维持着学者型官员特有的沉稳与内敛，步履从容地在预留的位置上落座。旁边的李达康则像一张拉满的弓，身体紧绷，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股即将冲锋陷阵、碾碎一切阻碍的架势！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赵立春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瞬间让会议室里最后一丝杂音也消失了，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今天专题研究吕州新城规划的问题。育良同志，达康同志，”他的目光扫过高、李二人，“你们两位主官，把情况，特别是那份引起不小争议的评估报告，再向省委常委们汇报一下。要简明扼要，抓住核心。”

冰与火的碰撞：汇报场上的刀光剑影！

李达康几乎是抢在赵立春话音落下的瞬间，“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仿佛不站起来就无法释放他胸腔里翻腾的激愤。

他根本没看面前那份厚厚的、他称之为“绊脚石”的报告，直接将其推开，声音洪亮，语极快，如同加特林机枪扫射，火力全开，目标直指那份评估报告和它背后的支持者——高育良：

“赵书记！刘省长！各位常委！”李达康的开场白带着一种悲壮感，直接抬出了最高权威，“吕州新城建设，是省委省政府确定的重点项目！是吕州摆脱落后、实现跨越式腾飞的唯一希望！更是赵书记您亲自关心、多次指示、寄予厚望的标杆工程、民心工程！”

他用力挥了一下手，仿佛在驱散什么不祥之物，“但是！就在项目即将上马、全推进的关键时刻，一份所谓的‘独立评估报告’横空出世！这份报告，我李达康，可以用八个字来评价：危言耸听！不切实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痛心疾的控诉，手臂有力地指向虚空，仿佛那报告就悬浮在那里：

“它要求为一座几百年的老石桥——月溪桥——改道！建高架！挖隧道！同志们，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凭空增加上亿的预算！工期至少拖延一年半！一年半啊！吕州的展等得起吗？老百姓的期盼等得起吗？”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它要求完整保留一个早就破败不堪、断了香火几十年、连老鼠都不愿意住的旧祠堂——陈氏宗祠！还要花巨资把它修缮成什么‘文化中心’？效益在哪里？投入产出比在哪里？难道我们宝贵的财政资金，是用来养这些没用的‘老古董’的吗？”

他的语越来越快，火力越来越猛：“还有！它要求整体保留一条污水横流、危房遍地、安全隐患极大的老街——西关老街！搞什么‘保护性更新’？巴掌大点地方，能创造多少gdp？能解决多少就业？能容纳多少现代化设施？”

“同志们！展是硬道理！度是生命线！时间不等人！机会转瞬即逝！这份报告，通篇都是理想主义者的空谈！是脱离实际的纸上谈兵！是给吕州展套上的沉重枷锁！它无视现实的财政压力！无视紧迫的工期要求！更无视赵书记您一再强调的‘效率优先、度制胜’的基本原则！”

他猛地转向稳坐如山的高育良，毫不掩饰其中的指责与愤怒：“高育良同志！你作为吕州市委书记，本应是展的领头雁、破障的开路机！可你非但不为展扫清障碍、保驾护航，反而利用这份报告阻挠进程！”

“你口口声声保护历史、尊重文化，我看你是被‘保守主义’蒙蔽了双眼，是在用吕州的未来、用几十万吕州人民的福祉，为你个人的‘情怀’和‘书生意气’买单！这是严重的失职！是方向性的错误！”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出最后的、几乎是呐喊的请求：“我李达康，代表吕州政府，也代表期盼展的吕州人民，强烈请求省委！否定这份不切实际、阻碍展的报告！支持吕州按照原定高效、务实的新城规划方案，排除万难，全推进！请省委为我们做主！时间，真的不等人啊，同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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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达康的言极具煽动性，充满了对“度”的狂热崇拜和对“阻碍”的深恶痛绝。他那近乎嘶吼的请求，像重锤敲在几个倾向赵立春、同样信奉“效率至上”的常委心上，他们微微颔，显然被李达康描绘的“迟滞展”的可怕前景和“为民请命”的姿态打动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因为李达康的爆，瞬间变得灼热而紧绷，充满了火药味。

轮到高育良了。他没有像李达康那样“唰”地站起来，而是缓缓起身，动作沉稳，仿佛刚才那场疾风骤雨并未真正影响到他。

他甚至对李达康刚才那番充满火药味的指责，报以一丝极其宽容、近乎长辈看晚辈闹脾气般的微笑。

这姿态，这气度，与李达康的激愤形成天壤之别，让在座的常委们，尤其是刘省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和异色。这高育良，气度养得越好了。

“赵书记，刘省长，各位常委。”高育良的声音平和清晰，如同山涧清泉流过鹅卵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悄然冲刷着刚才弥漫在会议室里的浓烈火药味。“达康同志对吕州展的迫切心情，对改变吕州面貌的强烈责任感，对效率的执着追求，我感同身受。”

他先肯定了李达康的出点，姿态摆得很正，“新城建设，确系省委省政府赋予吕州的光荣使命，是吕州乃至汉东未来展的重中之重，我们肩负重任，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是，”这个“但是”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展，绝不能以牺牲不可再生的历史文脉、破坏生态环境、埋下巨大社会隐患为代价。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杀鸡取卵！”

他拿起手边一份精心提炼的报告摘要和投影仪遥控器，“这份由省设计院、文物厅、环保厅、社科院联合专家组，经过数月实地勘察、科学分析、反复论证出具的评估报告！”

“其结论绝非空穴来风，更非书生意气，而是建立在详实的现场数据、严谨的技术分析和深厚的历史文化研究基础之上。请允许我占用各位领导几分钟宝贵时间，用事实说话。”

高育良操作投影，巨大的屏幕上瞬间亮起，清晰呈现出他精心挑选的、最具冲击力的核心证据：

第一幕：月溪桥-技术的桎梏与历史的重量

特写一：聚焦桥体巨大的石构件连接处，高清图片清晰地展示着那些精密的榫卯凹槽和凸起。

“各位领导请看，”高育良的声音如同讲解员般清晰冷静，“这座始建于明代的月溪桥，采用的是极为复杂精巧的‘纵联分节并列砌筑法’。”

“每一块重达数吨的巨石，都如同精密的齿轮，依靠自身重量和榫卯结构相互咬合、支撑，形成一个极其精密的力学整体。这是古代工匠智慧的结晶，其结构原理至今仍被桥梁专家研究。”

特写二：切换到一张专家团队正在用精密仪器检测桥基巨大裂缝的照片，裂缝深处幽暗，触目惊心。

“报告明确指出，”高育良的语气变得严肃，“历经数百年风雨侵蚀和地质变化，桥体结构老化脆弱，稳定性已处于临界状态。在现有技术条件下，‘保护性迁移’的风险极高，强行迁移操作中任何微小的震动或受力不均，都极可能导致这座承载着数百年历史的石桥瞬间解体、彻底毁灭！”

“这不是简单的成本增加问题，这是技术可行性问题，更是我们能否承担毁灭珍贵历史文物责任的问题！”

他斩钉截铁地总结，“避让，或采用高架隧道方案绕行，是保护月溪桥唯一可行的选择！具体成本预算和工期延长评估，报告中已有详尽说明。”

第二幕：陈氏宗祠-破败躯壳下的文化基因

特写一：屏幕上出现一块布满苔痕但字迹遒劲的石碑——“义学田记”。

“达康同志说它只是‘破院子’。”高育良的语气带着一丝惋惜，指向石碑，“但请各位领导细看这块石碑。它清晰地记载了陈氏家族在清乾隆年间，捐出良田兴办义学，资助贫寒学子读书求学的感人事迹！它所承载的，是‘崇文重教、泽被乡里’的宝贵精神！”

特写二：画面切换为泛黄的《陈氏族谱》内页特写，以及祠堂整体格局的测绘图。“这些族谱，是研究清代地方宗族制度、社会经济、文化教育弥足珍贵的第一手史料！”

高育良的声音带着学者的热忱，“而这座祠堂的真正价值，远非其破败的门楼所能代表。它在于整个建筑群严谨的轴线布局、精美的砖木雕饰所体现的清代宗祠建筑艺术，以及它所蕴含的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只保留一个孤零零的门楼，如同买椟还珠，失去了其最核心的灵魂！”

解决方案图：屏幕上出现祠堂修缮效果图和功能分区示意图。“报告提出的方案是，”

高育良切换画面，语气充满信心，“在保护整体格局和核心文物的前提下，进行科学修缮，将其转型融入新城文化体系。它可以成为展示地方民俗、非遗传承的文化中心，也可以成为市民文化活动、青少年教育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