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说的是毫不流畅的中文,路过的英国人只以为是朋友间普通吵架纷纷快步离开。
“你先坐下。”
“我没在你身上看到过伤口。”
“没那么严重,”宋不周语气依旧温和,“我只是认为,或许痛觉能加深记忆也能唤醒记忆。”
他似有深意地抬眸。
可仰头太累,继续叫人坐下。
“高中的时候,同学老师家长……几乎所有人都讨厌我,避着我,传言层出不穷,但神奇的是我连原因都想不清楚。和弃白约定看烟花,我没赶到,他坠落山崖,你可能很难想象,我并不是对因果联系心存侥幸,只是我产生某种第六感,觉得一定错过了什么环节,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的环节。”
柳烬目不转睛,手里的冰激凌已经快融化了。
宋不周不去管他,吃着自己手里的雪糕,勉强露出笑容:“所以我想出个方法,刺激自己想起来。”
“后来呢。”
“后来现……没用,就没再那样了。”
也算是及时止损,如果真走火入魔他们便不会迎来命运般的重逢。
“过去十多年,我甚至会把自然遗忘和失忆的部分搞混,唯一牢不可破的记忆,你知道是什么吗?”宋不周见眼前的人微微摇头,继续道,“是o39;回忆o39;这个动词本身。陷入其中,能幻想出成千上百种生的事情的可能,每天,每时每刻,会持续到三十死亡的最后一秒。”
他说得直截了当,把人吓了一跳依旧面不改色。
“这样看来,我的一生,真是虚无缥缈。”
人与人是世界与世界从相离到相交,一个世界逝去,“交集”对另一个继续运转的完整性非常重要,也格外珍贵。
那是各种不可抗力唯一无法摧毁的内核,不能是模棱两可的,更不应该成为大片空白。
“柳烬,你的事情我不会追问,但如果和我有关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并不需要善意的谎言,不是吗?”
“没有人能对我负责,但我想对自己负责。”
自渡,自渡,他人爱莫能助1。
宋不周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声了,侧头吃着蛋筒望向海面,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眼睛里的波动。
“那封信。”
柳烬开口了,宋不周收回眼神,与他对视。
“熙壤出版社寄给你的那封信,里面有照片。”
“什么照片。”
柳烬却只是说:“你的照片,墨绿长裙。”
宋不周不说话了。虽然他并不记得有被拍照片,自己应该是第一时间冲出了房子才对,但那么大的庄园有几处监控非常正常。
柳烬也并没有详细描述,看着他语气诚恳:“我只是在做调查,今天电话里的人说已经找到信件源头,就在北极圈。或许靠近那里会了解到真相,我想到时候全部告诉你。”
“可你昨天的话。”
“也是信封里写着的,o39;那些全都不是你的错o39;,和照片放在一起会下意识猜测指向你,同样,笔迹的主人就在北极圈。”
“只有这一句话?”
“只有这一句话。”
分不出真假,但宋不周愿意相信他。
两个人在沉默中吹湿漉漉的海风,斯卡布罗集市音乐扑进耳朵,让他们短暂地放松了一歌的时间。
沙滩上那些打排球的少年全都向这边奔跑,一副要将冰激凌店买空的气场。
而柳烬将融化得不行的甜筒放在一次性纸杯中,巧克力的香味在鼻息之间游荡,他抬起头,弯着眼睛求和好。
宋不周轻轻抿了一下唇,看向还在任劳任怨的白色摩天轮,等唯一坐有乘客的那格转到最高点时。
“答应我,o39;全部告诉你o39;这几个字不是假的。”
柳烬游离一瞬。
紧接着用眼神旁若无人地勾勒眼前人轮廓。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