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玉婵把被子扯到头顶,大概是默认了。
·
次早卯时,慕玉婵顶着寒气不情愿地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往五福堂的方向去。
她鲜少早起,明珠、仙露给她穿戴打扮的时候,她还眯着眼睛。
两人一道走着,从如意堂到五福堂的路上,慕玉婵打了好几个哈欠。
明明是困的、不愿意起来的,偏要逞强。
萧屹川看着她这幅可怜样儿,又怎会不知,慕玉婵只是想让他和老爷子在临行之前道个别。
昨日母亲和两个弟弟、弟媳都来过如意堂了,便是知道他不愿找老爷子,劝也没有用,所以借故过来看看,以做告别之意。
他不忍拂了她的意,便陪她去五福堂走一遭,大不了临走之前再被老爷子骂一顿就是。
晨昏之界未到,天光暗淡,冷冷的乌青笼罩天际。
五福堂的父亲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安寝吧,萧屹川想,大概只有王氏会送他。
等到了五福堂的院子,果然卧房内没燃灯火,王氏披着袄子等在卧房的门口。
“玉婵来啦。”王氏亲昵地拉住慕玉婵的手,“起得太早,没睡好吧。”
慕玉婵的困顿消减:“我还行的。”
萧屹川看见两人的样子,给了慕玉婵一个“还说你没和娘串通一气”的眼神,慕玉婵只当没看见。
萧屹川对王氏还是十分敬爱的,她虽非他的生母,但这些年王氏做的萧屹川看在眼里,年幼时都是王氏在照顾他,对他的关爱、挂念远比两个弟弟还要多。
他感激王氏待他如亲生,分别之际当然也会挂念她。
王氏的胃不好,萧屹川嘱咐王氏不要总是忙着照看父亲而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听闻江南有几种养胃的糕点,等回京的时候会给她带些。
时候不早了,萧屹川看了看漆黑的房门,里边毫无动静。
慕玉婵不着痕迹地扯了下萧屹川的袖子。
萧屹川道:“娘,我走了,替我与爹说一声。”
王氏往身后看了看,压低声音:“知道你们今天要离京,你爹比我醒得还早,他的面子比城墙还厚,在屋里装睡呢,你别怪他。他昨晚开始鼻子就不通气儿,我早上喊他,他就装听不见,其实是怕染了风寒,把病气过给你们。”
萧屹川“嗯”了下,掩饰掉淡淡的嘲意,大概这又是王氏怕他与父亲再生龃龉的借口。
夫妻俩走远了,王氏摇摇头,转身回了屋子里。
一室昏暗,倔强的老爷子裹着被子面朝里,一动不动。
王氏扁扁嘴,点燃一支烛灯走到床前,哗地一下,把老爷子的被子给掀了:“别装了,孩子们都走远了。”
老爷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鼻音重重的:“本来就生风寒,你掀我被子,就不怕我严重了?”
“对对对,全府上下就你最娇气。”王氏把老爷子的衣袍丢过去:“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出去看个背影还来得及。”
老爷子没再犹豫了,把手伸向了衣裳,连忙把衣裳穿好了,生怕错过儿子的背影。反正这会距离够远,不会把病传给儿子儿媳。
晨光熹微,马车辚辚,柳荫码头被兴帝的亲军们保护得水泄不通,却井然有序。
这次兴帝南下声势浩大,光是随行人员便达两千余人,不过天下刚稳,其中大多是羽林军的侍卫,以确保帝后此行安全无虞、万无一失。
为避免过于劳民伤财,南下一行帝后连下人都没带太多,因为萧屹川要与帝后同船,上船的人都要登记在册,又有专门从宫里带出来的下人负责伺候,慕玉婵不便带上明珠和仙露两个丫鬟,此次出行就只小夫妻两个。
登了船,小两口被安排在龙船二层的一间屋子里。
南下是雅事,每间房都有自己的名字,譬如慕玉婵的这间叫做“折枝”,譬如安排伺候小夫妻俩的丫鬟都有个雅名,唤作洛雪。
屋子照比如意堂的卧房要小上许多,但所需齐全,甚至还有个专门独立出来的小净室供人洗漱。
慕玉婵推开窗子,龙船已经动,冷风徐徐吹得人脸颊疼。
“别着了风。”萧屹川过去,想要替她关窗。
“别——我就看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