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突然间想到什么,时添的眼睫微微一抖。
他刚才表现得还是太过于冷静了。
被前夫打晕后带回曾经的家,还被强行关了起来,任何一个人面对他现在的处境,恐怕都难以保持淡定。
同意加入白然的计划后,他已经对可能发生的情况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立刻陷入慌乱当中。
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一定要表现得更加情绪激烈一些,否则很容易就会被识破。
思绪回笼,时添随手拎起了床头柜上、他曾经最喜欢的一盏北欧奢侈品牌台灯,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对面的墙壁重重扔了出去。
【哐——】
台灯的玻璃内壁在地上摔成碎片,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在灯饰四分五裂的那一刻,他听到房门外响起了一阵短促而又慌张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听到了房间内的动静,正准备去找人通风报信。
果然,门外有人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是刚离开的林姨还是什么别的人。除此以外,这个房间里恐怕也安装着类似于监控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盯着满地的玻璃碎片默然看了片刻,时添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无法远距离在房间里走动,他便将双腿放下床,往前探出光|裸的脚尖,将碎裂在地的玻璃碎片一点点往床边的方向挪动,直到自己弯下腰就可以捡起来。
随手捞起两块较大的玻璃碎片,时添利用身形作遮挡,将其中一块碎片不动声色地放进了床板内侧的缝隙。
紧接着,他重新仰躺回床上,故意选了个窗外光线能够照射到的位置,将右手高高举到半空,左手握住刚捡起的另一块玻璃碎片,朝着手腕处便割了下去。
他原本只是打算故意做做样子,以此试探一番,没想到手中的玻璃碎片比想象中的要锋利不少,尖锐的玻璃表面刚沿着肌肤擦过,便在他的手腕处留下了一道殷红而又刺目的血痕。
眼看血液渐渐溢出伤口,沿着手肘往下滑落,时添心里止不住咯噔一下。
……完蛋,力道没控制好,真止不住血了。
没等他从短暂的刺痛中回过神,仓促的脚步声已经从走廊外骤然响起,很快,主卧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嘭”地一下撞开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前夫——季源霖。
看来他猜得没错,季源霖压根就没有像林姨所说的那样去“上班”,而是一直坐在监控前,观察着他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也正是这样,他刚用玻璃碎片割开自己的手腕,季源霖便马上反应了过来。
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前,面色铁青:“你——”
被男人一把抓住胳膊,时添眸色沉了沉,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闪,却发现面前人的动作突然滞住了。
握住他渗血的手腕,季源霖通红着眼眶,双膝微弯,在他的面前直直跪了下来。
095
殷红的血浸湿衬衫袖口,凝聚在时添指尖处,一滴一滴无声地往下落。
捧着时添不断往外渗血的手腕,季源霖跪在床前,苍白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眼中绝望近乎茫然。
“……”
带时添回来时,他并不认为自己故意设置的障眼法能骗住这人多久,但他有的是时间和他慢慢耗下去。
只要让添添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不让他接触到外界的任何事物,再过几个月、哪怕几年,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击垮他的心理防线,让他相信曾经发生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
没有出轨,也没有所谓的背叛,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后来,他曾设想过无数次这人醒来后的反应,也许会愤怒到极点,也许会对着他冷言嘲讽,试图想尽各种办法摆脱目前的处境,他却怎么都没想到,时添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向他宣告——即使死,他也不会留在这个自己专门为他营造的,虚假而又美好的梦里。
入眼只有一片刺目的红,莫名的钝痛感渐渐开始牵扯季源霖的神经,令他头脑发涨,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现在该怎么办?
失血太多了,要立刻给伤口止血才行——
不,还是得先找医生——
正当他失神之际,卧室的房门再次被人猛地推开,满头花白的外国管家急匆匆地闯进门,对着季源霖促声道:“林少,人来了!”
beverly诊所的私人医生跟在管家身后进了房间,身后还带着几名手拎急救箱的助理。他们刚坐着林宅派出的专车,临时从山下被送上了山。
看到眼前的场景,医生的反应十分迅速。他二话没说,径直朝着床前两人大步走了上来,准备招呼助理立即给时添包扎止血。
“林少,请您让一让!”
话音落下,他却发现林少像是丢了魂般,仍旧笔直地僵跪在床前,任凭粘稠的液体渗入指缝,整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眼睁睁望着几名医护人员拥挤在床头,开始各司其职地进行包扎工作,季源霖的目光总算慢慢有了焦距。
用手勉强撑住地面,他打算站起来给医生腾出一点空间,刚直起腰,全身就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气,踉跄跌靠上了背后的墙壁。
……
被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们平放回柔软的枕头上,时添缓缓动了动眼睫,只觉得大脑有点轻飘飘的眩晕。
用玻璃碎片故意划破手腕的时候,他没想到伤口会那么深,等到能真切感觉到失血带来的失重感,他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