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紧紧束缚了他多馀的动作,始终未及。
可惜了这个珠子……会被踩碎吧。
迟瑞侧脸贴着冰凉的地面,鼻子忽然有点发酸。他今年不过十六岁,若说他完全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
纯白的象,被驯象人强行蒙上双眼,不安的卷鼻长嘶。
驯象人拍了拍它的额头,挥动鞭子催它往前。
眼前是场难得的好戏,明台底下的少年全部噤声,拭目以待。
白象接受到主人的命令,虽眼不能视物,但却依旧服从,一步步朝前。
地面发出轻微的颤动。
这白象虽未成年,但仍重愈千斤,足够将人踩成肉泥。
夕阳沉下去,天地间唯一的光明被群山遮住。
迟瑞放缓了呼吸。躺在地上的一刹那,他满腔的怒火冤屈和不甘都瞬间降下了温度。
四周一片孤寂寒凉。
我尽力了……
他闭紧了双目:至少,这一次我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至亲的人被诬陷,却不能发声。
一点细碎的雪花飘落,到了他眉心处马上化而为水。
白象前蹄扬起,举在了他头顶。
即便目不能视,他仍是感觉到了身前的光线陡暗。
底下,有人的抽气声。
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拼命回忆起与允鹤之间的往事。那一场茫茫大雪,他踏雪而来,恍若隔世……
黑影覆落。
迟瑞眼前大片血红,仿佛天地瞬间颠倒,顷刻间太过凌厉的伤害,反而让人不能及时感觉到痛。
白象落足,没踩中要害,却一脚踏在了迟瑞的左脚上。
鲜血喷薄而出,溅了一地。
迟瑞的短靴明显凹陷下去,被这一脚踩得稀烂。剧烈的疼痛这个时候才从脚底传遍身上每一根神经,仔细诠释着撕心裂肺这个词。
他脑海中美好的画面被踏碎,人却偏偏还没有晕过去。
蒙眼的大象察觉到脚下的异样,焦躁的长嘶起来。
驯象人回头看了高高在上的杨国忠一眼,终不敢违拗他的意思,继续催动白象前进。
就在这时,明台下突然冲上来一条浅蓝色身影。
人影腾空,朝白象那只再次举起的前蹄狠狠撞去。
白象身形被撞得微微一歪。
李庭瑄快速出手,抱起地上的迟瑞,就地侧身一滚,堪堪在白象再次落足之前,将迟瑞带出阴影范围。
杨国忠微眯起双眼,一言不发。
白象立足不稳,前蹄踉跄落地,一下踏在那道浅蓝色人影的脊背上。
李庭瑄倒吸口凉气,胸前猛烈震颤,哇的一口热血,喷在迟瑞脖子上。与此同时,他手中匕首劈出一道寒芒,将白象蒙眼的黑布一分为二。
光线霍然刺眼。
白象本是瑞兽,闻到血腥味,又看到眼前大片鲜血淋漓,顿时狂躁起来。它本无伤人之意,骤见满地血渍斑斑,自然而然将李庭瑄当做恶人,恼怒地卷长鼻,朝着他甩出。
明台底下一衆看官屏气凝神,全都不敢做声。
李庭瑄抱着迟瑞,被这一甩之力带飞,脊背凌空撞到明台的护栏上。
白玉栏杆被压碎。
白象再次踏脚下去。
李庭瑄身上的护身符发出亮色光芒,生生将白象身形逼退。他翻滚落地,又很快稳住身形,双手护着怀里的人半跪而起,取下迟瑞蒙眼的布条。
“我带你走……”他轻出一句,手伸进怀里捏住了只符纸叠成的纸鹤,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噗的一声,再次呕出大口鲜血。
两道温热的液体自鼻孔缓缓淌下,他伸手去接,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