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郦妃嗓音劈裂,“他们分明是故意构陷驰儿!”
“够了!”景仁帝将玉杯掷得粉碎,“郦妃,还不快给朕退下!”
沈嘉岁重重跪在冰凉的青金石地砖上,嫁衣裙摆铺开如血泊。
她仰头望着龙案后明黄的身影,金丝点翠的凤冠歪斜着滑落一缕青丝:“今夜本是臣女洞房花烛,却遭六殿下掳去企图羞辱……”喉间哽咽让话语断在风里,她突然抓起案上裁纸刀抵住咽喉,“求皇上赐臣女一死,换夫君性命!”
“贱人!”郦妃鬓边九鸾钗剧烈晃动,染着丹蔻的指甲几乎戳到沈嘉岁脸上,“若非你这狐媚子勾引,我儿怎会误入歧途!”她突然踉跄着扶住龙案,泪珠大颗砸在奏折上,“他才十九啊皇上!就算顽劣些,何至于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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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回时玄色官袍上还凝着干涸的血渍。
他伸手护住妻子,指节因用力泛白:“过去半年,凌驰虐杀七名妇人——城南卖豆腐的刘氏被割舌投井,东街布商之妻王氏怀胎六月被剖腹……”每说一句,御案上的狻猊香炉便震起一缕青烟,“这些卷宗,皇上当真没看过?”
“放肆!”郦妃抓起茶盏掷去,瓷器在燕回时脚边炸开,“皇子岂容你污蔑!”
皇帝摩挲着翡翠扳指,目光扫过燕回时。忽有夜风掀动帷幔,露出屏风后悬挂的《塞北风雪图》——那是十二岁的小将军初征时派人送回的捷报。
“除了燕回时,所有人都退下。”帝王突然开口,惊得郦妃金护甲勾断了珍珠流苏,“皇上!这是要包庇弑皇子的逆贼吗?”
“退下!”
锦衣卫鱼贯而出时,沈嘉岁攥紧夫君衣袖:“臣女与夫君同罪。”
“她知晓臣所有秘密。”燕回时挡在妻子身前。
皇帝忽然剧烈咳嗽,慌忙从暗格取出瓷瓶。
腾龙丹滚落案几时,燕回时瞳孔微缩——这是母妃生前调制的救命药。
“驰儿毕竟是你亲弟弟,为了个女人弑杀手足,倒是个情种。”帝王咽下药丸,声音混着苦味,“可你该明白,黎氏一族掌控江南漕运,若知晓凌驰死在你手里,他们如何会放过你?”
“那就让他们来。”燕回时指尖划过官袍补服上的獬豸纹,“十二岁臣率三千轻骑破北狄王帐,靠的是雪地里滚出来的本事;十八岁弃武从文,殿试文章现在还挂在翰林院——”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满身狰狞疤痕,“这些,可不是靠谁施舍来的!”
沈文渊的醒酒汤污渍、裴淑贞哭掉的螺子黛、奉国公府借来的三百府兵
无数画面在沈嘉岁眼前闪过。
她忽然伸手覆住夫君手背,以示安抚。
皇帝抓起镇纸又重重放下,黄玉雕的蟠龙断了一角:“你以为大理寺卿的位子怎么来的?刑部七位老臣联名反对,是朕压着吏部……”
“所以臣办的每桩案子都要经三司会审?”燕回时冷笑,“去年江南盐税案,皇上故意让黎家人插手;上月兵部贪墨案,六皇子当庭撕毁证据——这便是您所谓的庇护?”
更漏声突然格外清晰。
沈嘉岁察觉夫君在颤,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陛下明鉴。”沈嘉岁膝行两步,绣金嫁衣在青砖上拖出血痕,“回时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若违逆亡母遗愿认祖归宗,岂非不孝?”
她仰起脸,烛火在眸中跳动,“陛下当年护不住晴妃娘娘,如今要让回时重蹈覆辙么?”
景仁帝猛地攥紧龙椅扶手,金丝楠木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二十年前的雨夜浮现眼前——晴妃攥着他的手咽气时,血水正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
良久,帝王嗓音沙哑:“你倒说说,朕该如何处置弑兄之人?”
“回时护妻何错之有?”沈嘉岁指尖嵌入掌心,“若今日六殿下欺辱的是郦妃娘娘,陛下可会坐视不理?”她忽然扯开衣领,颈间淤痕在烛火下触目惊心。
燕回时瞳孔骤缩,玄甲出细碎撞击声。
景仁帝看着那道掐痕,仿佛又见晴妃悬在梁间的紫绶。
“滚!都给朕滚出去!”玉镇纸砸在丹墀上迸裂,碎玉擦过沈嘉岁鬓角。
燕回时倏地起身将人护在怀中,鲜血顺着新娘耳垂滴在鸳鸯钏上。
郦妃还要扑上来撕扯,被锦衣卫架着拖出殿外。
沈嘉岁倚着丈夫臂弯踉跄起身,嫁衣下摆浸透冷汗,每走一步都在青砖印出水痕。
宫门“吱呀”开启的刹那,裴淑贞险些摔了手里的琉璃灯。
她望着女儿颈间伤痕,喉头出幼兽般的呜咽。
沈文渊搀着妻子迎上前,官袍下摆沾满夜露:“回家先回家……”
马车在官道疾驰,灯笼在纱帘上投下血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