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单是这样,似乎脱去蜕壳后又遭遇了外界的某种磨砺和历练,形成了眼前的形状。
曼娜的神情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忧伤起来了,布满了她的胸腔。
十五年……
二十年……
真是遥遥无期,这样的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而他又过得怎样了?
曼娜的气息便忍不住上浮,腹式呼吸就会上浮到胸腔,十五年、二十年之间生什么呢?
也许只有老天爷知道。
老天爷不说话,他所知道的事情只能是天机。
少华问:“你还好吗?”
曼娜说:“你怎么回来了?”语气中颇有感伤。
少华的心为之一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还记着回来?你还记得来看我了?”曼娜的眼圈已红,忍着泪水说:“是我伤透了你的心。”
少华一言不,眼睛望着别处。
曼娜心里的话已经憋得很长,一下就像火山爆:“你在广州不是过得挺好的,你娶了个教授的女儿,你还来做什么?”
又喃喃地说:“我过得很好的,我有丈夫,我有女儿……他是不错的,对我又是很体贴。我的一对双胞胎的女儿很可爱,你见了也会喜欢的,我知道你没忘记我,可,唉,我真的难过死了。”
她慢慢地走到了他跟前,眼泪滚落了下来,她柔声细语地说:“表哥。”
少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揽入怀中,曼娜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她害怕少华真的这么做──会伸出手来。
她已经呼吸到了他喘出的、她曾经非常熟悉的气味。
这气味实在太熟悉了,足以使曼娜重新回到那已失去的岁月。
她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地,像两块竖起的坚硬的石碑。
时间过得太慢,时间又过得太快,正是闷热的季节,虽然下过雨,也没有风,潮湿的汗珠从皮肤渗出。
曼娜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一下比一下有力,她相信自己也感受到了少华的心跳,毫无疑问,此时此刻,他们的心应该一起跳动。
简短的对话过后,曼娜又陷入了沉默。
少华一直想打破这种沉默。
沉默给了曼娜一种极坏的印象,似乎时刻都会有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就要生似的。
但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好。
门外有顾客进来了,出现时脚步并不轻,而他们两个竟未察觉到,依然一动不动地对峙着,像两块僵硬的石碑,那顾客似乎察觉了什么,进来后就后悔自己是多余的人了,小心翼翼地问:“我不会打扰你们吧?”
她想尽快地退出去,但为时已晚了。
3
“你走吧,我会去看你的。”
曼娜说这话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个猝不及防地出现的男人会给她带来什么,她一时并不知道,尽管他们是表兄表妹,但他却是她初恋的情人,而且他们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
少华好像也十分地理解,他把自己的电话以及宾馆房间号都给了曼娜,然后便走了。
望着那摇晃的高大的身影,曼娜的眼眶里头泛起两汪泪,染上了很深的天蓝色。
而夕阳在这个时候变得又大又红,在湛蓝的背景上妖娆而又易碎,呈现出完满与挣扎的矛盾局面。
太阳下坠的模样,靠那几根树枝是再也撑不住了。
曼娜低下头回到了店里,愁绪在这个时候布满了她的胸腔。
华灯初上的时刻,整个城市的霓虹灯像碎金一样闪烁。曼娜走在坚硬而宽阔的马路上,与身边穿梭的成千上万的人群、车流相互融合。
临出门的时候,曼娜为挑选什么样的衣服踌躇了半天,经营了十多年服装生意的她,衣橱里的衣服多不胜数,但大多分成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一种较为淑女的,宽大、低色调,穿上给人的感觉是优雅端庄的;另一种则是紧身的带着股狐气的小衣服,穿上后显得性感。
她选择了后者,而且基于一种说不清的缘故,她还是把一套崭新的粉红色的内衣裤穿上。
紫色唇膏和眼影,配上豹纹手袋,一路上,不时有人回头驻足,像曼娜这样结了婚、育过孩子的丰韵少妇,抛弃了青涩的纯真,如同让什么助长剂刺激滋润了一样,使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突然之间开得粉雕玉琢、流霞溢艳。
此种效果的产生,当然是曼娜的天生丽质,但也不得不归功于眼下流行的那些高级服装。
服装对某些人来讲,效果不太显着,适得其反时还会使人讨厌。
可对曼娜来讲,质地精良、时髦开放的服装,不是裹住她的肉体,而是使她的肉体更加散出光彩、美艳和那使人昏迷的诱惑力。
曼娜决定做一回榜样。
捋捋头,挺起胸,弄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做得似乎过了,一脸的含英咀华。
她迈开步伐,尽量走得沉稳些,但地面不肯配合,整个城市都在往下陷,道路与脚掌之间多了一段距离,多了一层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