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如今在丹羲境执掌大权的鸣音仙君,也不过是只境界低微,过得朝不保夕的灰鹤而已。
鸣音的身形僵住了。
一声惊雷倏而炸响,瓢泼大雨落下时,在息棠身后的青珩沉默地为她撑起了伞。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直接听命于青珩的仙神在雨中现身,依照她早已下过的令羁押在场有关涉事仙神,大雨盖过了许多声响。
久未有变的丹羲境该迎来一场清洗了。
鸣音在雨中抬头,他看向息棠:“我和他们不同——”
“我为上神选中,与他们又怎么相同!”
所有仙神都说,上神会将他带回丹羲境,点化修行,定是因为他身上有不同寻常之处。
凭着这样的信念,鸣音才能一路修成仙君,以至如今。
“没什么不同。”息棠转过身,真要论起来,只是运气更好了两分。
“上神——”
身后再传来声呼喊,息棠却没有回头,她带着陵昭穿过雨幕,青珩撑伞跟在身后,隔绝了方寸间的风雨。
仰头看了看息棠神情,陵昭忽然问:“对今日,师尊是不是早就有所准备?”
虽然不明内情,他也近乎直觉地猜出这一点。
今日玉霄殿问罪鸣音,并不是一场突然发生的意外。
息棠没有否认,只是道:“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对于鸣音身上发生的事,她面上不见动容之色,未免显得凉薄。
因为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活得太长便是如此,息棠每沉睡千年醒来,总会又见重蹈覆辙者。
陵昭默然不语,良久,他抬头看向息棠,认真道:“我知道了——”
他之前所困惑的问题,似乎终于有了答案。无论修为高低,身份如何,都不该在见天地之大后,欺蝼蚁之小。
在练就无上修为前,他应该先有一颗身为强者的心。
第三十七章
镜花寒中。
正当春时,琼玉花开得繁盛,鲜洁如雪,映在澄明如镜的冰湖湖面,像是水下也长出了锦簇繁花。
冰湖周围交错成复杂纹路,灵光闪动,在湖上交汇。陵昭被包裹在灵光织成的光茧中,双目紧闭,像是陷入了沉睡。
息棠此时并不在镜花寒。
鸣音被神族监察使带走,丹羲境中其余牵连的仙神则由青珩及麾下处置。青珩任丹羲境中监察使,知她身份的仙神并不多,她寻常也少有在明处现身,名姓不为境中生灵所周知。
有息棠亲自出面,以鸣音为首形成的势力便于顷刻间分崩离析,任是何等身份修为,在上神力量下也很难再作顽抗。
丹羲境中局势骤变,但他们没了,许多事却还是要继续干的,息棠便也一时不得清闲,暂留在了长亘。
不过陵昭就没有必要继续跟在她身边,这数日间,她已将灵物备齐,于镜花寒中冰湖设下术法,为的正是解决陵昭身上问题。
月余后,终于将事情都交托清楚的息棠自长亘回返,镜花寒冰湖上却已是空空如也,只剩一道取代陵昭本身的气息存留茧中。
息棠站在冰湖旁,端详着从内部破开的光茧,有些意外。
这只能是陵昭自己的选择,设于此地的术法禁制,足以将他体内另一道意识完全压制。
她走入小筑,看着那枚被放在桌案上的玉珏,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陵昭跑路了。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息棠叹了口气,倒也没有为陵昭行事如何生气。回想相遇以来种种,以陵昭性情,会有这样的选择,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跑了,息棠也不可能就此置之不理,她张开手,掌心浮现出一滴鲜血。
这是陵昭的血。
以他那点微末境界,息棠想在他无知无觉中取几滴血来用,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不像景濯……
得了景濯的血,息棠才能验证丹穴山满岁宴时突然生出的猜测,只是要怎么拿到他的血,却实在是个大问题。
算了,先不想这事,息棠挥退纷杂念头,灵力涌入掌心血滴,顿时有数道流光迸溅,环绕着游走。
感知推衍,捕捉到陵昭气息,息棠忽地皱了皱眉头,紫微宫?
他怎么会去了紫微宫?
如果让息棠选出几处此生不想再踏足的地方,紫微宫必定当选其一。
商九危长在紫微宫,对于没有父母亲眷的苦无花来说,紫微宫是唯一的归处。
她也曾真心将紫微宫当做自己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