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张极漂亮的脸,泛着沉沉的死气,像是在地狱的死气中浸染了很久。
他身姿瘦削高挑,身上穿着的衣服随着风飘起,却好像空荡荡的,好像衣服里只是一副骨头架子。
司鹤南的脸色像是惨白的宣纸,凤眸里的眼瞳黑漆漆的,透不进半点光亮,只是光这样瞧着,就让人恍若如坠冰窟。
“司鹤南……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成了这种鬼样子?”
赵时宁失声道,眉头紧蹙着。
上次在归墟之境,司鹤南看着与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他已然连人的样子都没有了。
司鹤南却好像压根没看到她,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自顾自地在长廊中禹禹独行,好像要没有尽头地走下去。
他神情恍惚,口中却不断呢喃着:“寻她……寻她……赵时宁……”
赵时宁心底陡然一横,挡在了他身前。
她冲着他喊道:“找什么找,我不是在这吗?你眼睛是看不见吗?还是真的瞎了?”
司鹤南现在神志恍惚,自然是不可能回答她的。
可赵时宁的身后却传来了声音。
“他在地狱里待了很久,那里没有光亮,长久以来,自然就瞎了。”
“你应该去过那里,不是吗?”
扶云就站在她身后,长身玉立,安静地凝视着她,淡蓝色的长发随风飘动。
“他杀了那么多人,死后下地狱也是活该。”赵时宁声音冷漠,慢慢转过了身,望向了扶云。
“反倒是你,居然将他藏了那么久,连酆都城的鬼差都寻不到。”
扶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司鹤南已经受到了惩戒,现在他已经疯了。他每日游荡在这皇宫之中,四处想找到出口去寻你,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整整十二年。”
“你在天上仅仅只是十几日,可你可知人间十二年……有多漫长?”
扶云说这句话时,没有看向司鹤南,而是在看着赵时宁。
这句话不像是为了司鹤南而说,更像是为了他自己在说。
扶云也未想到,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过了十二年这么久。
久到他的几个孩子们,已经可以从小鱼化为人形。
赵时宁想到扶云的几个孩子,心底也生出了几分愧疚。
她的生活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扶云于她不过是一夜之缘,以至于她根本就忘了扶云这个人。
“孩子们呢?在哪?”
赵时宁有些头疼,暗恼自己怎么就不能像裴隐那样,可以多几个化身,这样还可以做到面面俱到。
她自己是被娘亲宠爱着长大的,轮到自己的孩子,自然也是想给孩子最好的全部。
但无奈的是,她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赵时宁实在有点忙不过来。
“你放心吧,那几个孩子我养的很好,前几日巫医大人将几个孩子接回了海底。”
扶云漫长而绵延的恨意,也早就在这日日带崽的生活里逐渐消散。
就像他可以不计前嫌,藏匿已然成为怪物的司鹤南。
哪怕司鹤南曾经将匕首捅进了他的身体,并且试图抢夺他的孩子。
可扶云现在心底已经容纳不下那么多恨意了,他眼里心里也只有几个孩子,生活的全部也只是几个孩子。
他真的已经放下了。
过往的种种,如今在想起,已然随风而逝。
当年他憎恨于司鹤南的欺骗,赵时宁的强迫,常常为此痛苦不堪。
现在他可以心平气和与她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终年分居的老夫老妻。
“鲛人的归宿就是大海,也只有我一人习惯于待在人间,孩子们想回到海里,我也不好阻拦。”
扶云提及自己的孩子们,银色的眼眸里蕴着几分柔情,冷硬的外表也变得温柔起来。
赵时宁站在他身侧,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等过些时日,我去海底去看看孩子们。”
扶云生产孩子的时候,她正好在遭遇雷劫,完全没顾得上这事。
她被天雷劈死过去后,就更顾不上什么了。
赵时宁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她还忘了一件事。
她看向司鹤南平坦的腹部,语气疑惑,“司鹤南的孩子呢?我记得我离开人间时,他也怀了身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