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橙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砸在苏晚棠的手背上,滚烫的。
“可是我还是难受。”她哽咽着,“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不是坏人,我会好好对你,也会好好照顾他……”
苏晚棠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我都知道。慢慢来,他会明白的。”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把脸埋在她的胸口,像只受伤的小兽,小声地哭着。
苏晚棠看着医院楼上亮着的灯,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父亲看到江暖橙的好。
苏父从CCU转到普通病房後,脾气依旧暴躁。医生说这是心梗後的应激反应,加上他本就固执,情绪更容易激动。江暖橙来的时候,他要麽假装看书,要麽对着窗外发呆,连眼皮都不擡一下。
但江暖橙还是每天都来。
她不再试着跟苏父说话,只是默默地做事:帮他整理床头柜,把药盒按早中晚排好;给他换床头的鲜花,昨天是康乃馨,今天是向日葵,说向日葵看着让人心情好;趁他午睡的时候,悄悄把他掉在地上的拖鞋捡起来,摆在床边,鞋头朝着他容易下床的方向。
有一次苏父午休醒来,发现自己的老花镜摆在床头柜上,镜片被擦得干干净净,镜腿上还套了个小小的矽胶套——他之前总抱怨镜腿磨耳朵。
他愣了一下,瞥到江暖橙正蹲在窗边,小心翼翼地给那盆向日葵浇水,阳光落在她的发顶上,镀了层金边。他皱了皱眉,把脸转向了另一边,嘴角却没像往常那样紧绷着。
这天下午,苏晚棠去办手续,病房里只剩苏父和江暖橙。
江暖橙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本《老人与海》在看,看得很入神,手指轻轻点着书页,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麽。
苏父咳了两声,她立刻擡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伯父,您醒了?要不要喝水?”
她起身去倒温水,水温试了两次,才递到他面前。
苏父没接,却盯着她手里的书:“你看得懂?”
江暖橙愣了一下,把书举起来:“嗯,我喜欢海明威的故事,他写的老人,就算被鲨鱼咬掉了鱼叉,也还是想把鱼骨拖回去,觉得那是勇气的证明。”
苏父的眼神闪了闪。
他年轻的时候在部队待过,最佩服这种不服输的劲头。
他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却没像往常那样赶她走。
江暖橙像是得到了鼓励,小声说:“我之前看您床头柜上有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您是不是也喜欢这种讲坚持的书?”
苏父这才想起,那本书是他年轻时候的珍藏,住院时让苏母带来的,放在床头柜最里面,没想到被她看见了。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苏父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一直觉得,是这个女孩把女儿带坏了,让她不肯接受家里安排的婚事,不肯继承公司的业务。
“晚棠从小就很优秀。”苏父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干涩,“我们对她很严格,她一直挺孤独的。”
苏晚棠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父亲在跟江暖橙说话,虽然语气还是淡淡的,但没再摆脸色。
她心里又惊又喜,走过去的时候,江暖橙给她使了个眼色,眼睛亮晶晶的,像在说“有进展哦”。
那天晚上,江暖橙带来的晚餐是番茄炖牛腩。
苏父看着那碗炖得软烂的牛腩,上面撒着点葱花,突然说:“放少了点姜。”
江暖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啊!对不起!我记得伯母说您爱吃清淡的,就没敢多放姜……明天我多放两片,炖得烂烂的!”
苏父没说话,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慢慢嚼着。苏晚棠看着他没像往常那样把食物推到一边,悄悄给江暖橙比了个“棒”的手势,江暖橙的脸颊立刻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苏父开始能下床走动了,医生说适当锻炼有助于恢复。可他总说腿疼,不肯动,苏晚棠和母亲劝了好几次都没用。
这天江暖橙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小小的收音机,里面放着京剧《智取威虎山》的选段。“伯父,我听伯母说您以前爱听京剧?”她把收音机放在床头柜上,音量调得不大不小,“我爷爷也爱听这个,他说听着就浑身有劲儿。”
苏父的眼睛亮了亮。他年轻的时候在部队文工团待过,最拿手的就是唱《智取威虎山》,後来转业了,忙得没时间听,可那段旋律总在心里绕。他跟着调子轻轻哼了起来,脚还不自觉地打着拍子。
“伯父,您唱得真好听!”江暖橙眼睛亮晶晶的,“比收音机里的还有劲儿!”
苏父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瞎唱的。”嘴上这麽说,嘴角却扬了起来。
“医生说您得多走动走动。”江暖橙趁机说,“要不……我们一边听京剧,一边在病房里走两圈?就当……就当在舞台上走台步?”
她的提议有点傻,苏父却没拒绝。他慢慢站起身,江暖橙赶紧扶住他的胳膊,力道很轻,却很稳。
两人跟着京剧的调子,在病房里慢慢走着,一步,两步,三步……苏父走得满头大汗,却没像往常那样喊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