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认可
苏晚棠接到母亲电话时,正在给江暖橙烤蔓越莓饼干。
烤箱“叮”的一声响,她戴着隔热手套拉开门,甜香漫了满室,江暖橙正趴在料理台上画饼干的糖霜纹样,笔尖的奶油歪歪扭扭,像只笨拙的小蜜蜂。
“你爸突发心梗,在市一院抢救。”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透过听筒撞进苏晚棠耳朵里,“医生说……说情况不太好。”
烤好的饼干还冒着热气,苏晚棠却觉得指尖瞬间冰凉。她把烤盘往台上一放,转身抓过沙发上的外套:“我马上过去,小宝,你……”
“我跟你一起去。”江暖橙立刻站起来,围裙上还沾着点面粉,眼神却异常坚定,“我能帮忙。”
苏晚棠喉结动了动,伸手擦掉她脸上的面粉:“好,跟我走。”
赶到医院时,苏父刚从抢救室转进CCU。
隔着玻璃,能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浑身插着管子,胸口随着呼吸机的节奏起伏,往日里总是挺直的脊梁弯成了一道脆弱的弧线。
苏母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见她们来,眼泪又涌了上来:“医生说还没过危险期,你爸他……他这几年总熬夜应酬,我早就劝他……”
苏晚棠拍着母亲的背安抚,眼角馀光瞥见江暖橙站在几步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她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要不你先回去?”
“不。”江暖橙摇摇头,声音有点发颤,却很清晰,“我在这儿陪你。”
第二天苏父醒了,意识还不太清楚,看到守在床边的苏晚棠,浑浊的眼睛亮了亮,随即扫到她身後的江暖橙,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手指着门口,含糊不清地喊:“让她走……让她走!”
江暖橙吓得往後缩了缩,撞到身後的输液架,发出“哐当”一声。苏晚棠赶紧按住父亲的肩膀:“爸!你别动!她是来照顾你的!”
“照顾?”苏父的声音嘶哑,带着气若游丝的愤怒,“就是她……毁了你的……”
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护士冲进来,手忙脚乱地调整仪器,苏晚棠被拦在外面,看着父亲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又看看站在角落里丶眼圈通红的江暖橙,心里像被什麽东西揪紧了。
“你先回去吧。”苏晚棠的声音很累,“这里有我和妈。”
江暖橙咬着唇,没说话,只是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保温桶,掀开盖子,是冒着热气的小米粥:“我……我早上五点起来熬的,医生说病人刚醒,得吃点清淡的。”
她把粥递过来,指尖抖得厉害。苏晚棠看着那碗熬得糯糯的粥,上面浮着几粒枸杞,是她之前无意中提过的——父亲胃不好,喝小米粥得放几粒枸杞养胃。她心里一酸,接过保温桶:“谢谢你。”
“那我……我明天再来看伯父。”江暖橙往後退了两步,像只受惊的兔子,“粥要是不合胃口,我明天换别的。”
苏晚棠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瘦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心里堵得厉害。
接下来的日子,江暖橙每天都来。早上六点送早餐,是用砂锅慢炖的蔬菜粥,或者蒸得软软的南瓜糕;中午带些切好的水果,苹果削成小块,葡萄去了皮,装在保鲜盒里,旁边还放着牙签;晚上则提着保温桶,里面是苏母说过父亲爱吃的冬瓜排骨汤,汤面上的油被仔细撇掉了。
可苏父始终不待见她。
只要看到她的影子,就别过脸去,要麽闭着眼装睡,要麽就冷言冷语:“谁要吃你做的东西?我们苏家不缺这点吃的。”
有一次江暖橙给父亲擦手,刚碰到他的手腕,就被他猛地甩开,保温杯掉在地上,排骨汤洒了一地,瓷碗摔得粉碎。
“滚!”苏父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别碰我!看到你就晦气!”
江暖橙愣在原地,看着满地的狼藉,眼圈瞬间红了。
苏晚棠赶紧扶住她,又去看父亲的监护仪,幸好各项指标还算平稳。
“爸!你能不能别这样!”她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声音,“暖橙是好心来照顾你!”
“好心?”苏父冷笑,眼神像淬了冰,“她就是想毁了你!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爸,就把她赶走!”
江暖橙吸了吸鼻子,蹲下去捡地上的瓷片,手指被划了道口子,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我没事。”她按住伤口,擡头对苏晚棠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明天再带个新的保温杯来,伯父喜欢那个青花瓷的,我记得。”
那天晚上,苏晚棠送江暖橙到医院门口。
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江暖橙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的手指,小声说:“晚棠,是不是我太讨厌了?伯父才这麽不喜欢我。”
“不是。”苏晚棠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你别往心里去。”
“可他说得对呀。”江暖橙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如果不是我,你就能乖乖听他的话,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不会让他气出病来……”
“胡说什麽。”苏晚棠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爸生病是他自己不注意身体,跟你没关系,而且,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