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着那副正在不断颤抖,如今已有些握不住剑的双手,又擡眼望向了双目深深的怒清,眼中瞬间露出了一丝绝望。
所以,为何不动手?
因为,他根本动不了手。
“云峡!”当一眼发现林慎脸上的绝望时,怒清心下陡然一紧。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之间,林慎已将长剑一横,落在了自己的肩头,这下,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犹豫。
怒清只听“刺啦”一声,林慎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划开了他那纤细丶苍白的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长剑“当啷”落地。
“林云峡!”怒清低吼道。
他飞奔上前,一把接住了林慎倒下的身子,霎时间,滚烫的血液染红了怒清的手。
林慎低咳一声,呛出了一口血沫。
怒清浑身如坠冰窖,登时遍体发寒,他一把抱起了倒在地上的人,大声叫道:“林慎!”
林慎头颅一歪,脑袋无力地仰了下去,如此,脖颈上那道狰狞的伤淋漓可怖地袒露在了怒清的眼前。
他的手上怎会有利器?他方才为何挣扎半晌也不肯动手?
乱七八糟的问题涌入了怒清的脑海,他来不及多思,就振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一贯冷静的摄政王没有发现,自己环抱着林慎的手正在发抖,当然,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双眼中已是一片赤红。
林慎要死了,林慎真的要死了……
怒清心里反复回响着这一句话,他不由收紧了手臂,头一次如此卑微地求道:“云峡,你不要死……”
大火封天,林慎望不见尽头,他只觉身处炼狱,五脏六腑都被灼烧得滚烫。
正在这时,怒清的声音从火海那端传来,他叫道:“林云峡!”
林慎回过头,看到了一抹在热浪中模糊不清的身影,这身影忽远忽近,看得林慎讷讷发问:“你为何在这里?”
怒清向他伸出了手:“林云峡,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家……”林慎怔然,“家在哪里?”
是啊,家在哪里?
岭城那一方小小的城墙已被跖部的火炮轰开,无辜的百姓如填墙石砖,堆叠在散发着腥臭的护城河上。战火已将这片青山绿水间的大地屠戮成鬼域,哀嚎声与痛哭整日整日地回荡在残垣断壁之中。
所以,家在哪里?
林慎飞快地跑着,他穿过郁郁葱葱的山林,跨过高耸险峻的峡谷,一路来到了碧玉江畔。
清泠泠的江水已变得浑浊不堪,被打翻的小船和散落的兵器漂浮在水面上,火光远远传来,硝烟的味道始终徘徊在鼻息之间。
“云峡……”怒清一把抱住了他,轻声唤道,“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好不好?”
林慎忽然哭出了声,他回身一拳砸在了怒清的脸上,并歇斯底里地问道:“你们为什麽要南下?为什麽要屠杀我中原百姓?我父母到底犯了什麽罪,他们为何要死?”
怒清哑口无言。
“我恨你,”林慎重复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怒清张了张嘴,却一言未发。
林慎哭着说道:“你凭什麽高高在上地施舍我?你有什麽资格左右我的生死?这中州大地怎能轮到你们跖部蛮子来掌控?普天之下,就算是所有的明主都死绝了,我林云峡也绝不会臣服于你乌那察尔·怒清!”
话音未落,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长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王爷……”林慎微不可闻道,“我们下辈子不要再见了。”
“云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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