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红笑而不语。
这抹笑容让云棠有些烦躁。
她把手里的餐布攥成潦草一团:“你愿意依附男人,但我不愿。不是每个人都只想做某人的太太。”
话音落,云棠自己怔了怔。
这句话很耳熟。
大概在几个月前,她曾对觊觎黎淮叙的陈菲菲讲过一模一样的话。
陈菲菲的面庞和李潇红的脸在云棠眼前逐渐重叠。
等等,好像有哪里被她忽略。
电光火石,云棠想起一些只言片语。
那日云崇去世,在陵园的凉亭里,李潇红说她和楚丛唯已经结束。
‘这场游戏在我知道他又有了年轻的新欢时就已经结束’
——当时的李潇红这样说。
一团乱麻中,一根线头忽然自己钻了出来。
云棠放了餐布,眼神忽而锋利起来,毫无预兆发问:“你跟楚丛唯结束,是因为他又有了年轻的新欢。所以,妈妈,你知道那位新欢是谁,对吗?”
云棠的语气已近乎咄咄相逼,一字一句砸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这种忽然的转变让李潇红猝不及防。
她眼神沉且坚定,下颌微擡,李潇红感觉周遭空气都仿佛瞬间凝固。
自己的女儿,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她曾见过,并且气场强大的人。
李潇红忽然明朗。
她噙起笑意看云棠:“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对吗?”
果然。
身体中的血液全部奔涌着朝头上冲去,云棠简直无法理解:“为什麽不告诉我?甚至连提醒都没有?”她有些激动,“你明明知道这份工作对我意味着什麽。你对我就一点点的心疼和担忧都没有吗?”
“不告诉你,是因为太了解你。你骨子里带着你爸的倔,认准的事从不回头。自从你说要自己闯,就把我的一切关心当成束缚,我又何必多嘴?”李潇红温和且平静,“至于心疼和担忧,当然会有。但阿棠,妈咪相信你的能力。我的女儿优秀丶坚韧丶从不服输,就算离开信德,照样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李潇红顿一顿:“你掏心掏肺对别人,别人未必肯这样对你。有些跟头,得自己摔过才知怎麽躲。”
云棠一言不发。
良久,她站起身,她起身,一言不发地抓起手机和包。
刚走两步,李潇红的声音淡淡自背後传来:“阿棠,楚丛唯前几天找过我,”她轻轻道,“他说,年轻的女孩只有新鲜,其他远不及我。”
云棠顿住脚步,回头看她,眉心皱出深深的折痕。
李潇红迎上她的目光,和缓道:“我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云棠定定看她几息,而後转身离开。
一夜,云棠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陈菲菲和楚丛唯之间的关系,究竟在什麽时候开始?黎淮叙又知不知道?
云棠把枕头捂在自己脸上。
原以为找到了头绪,谁知道竟然越理越乱。
真是乱缠!
乱缠!!!
第二天早晨,云棠看着镜子里乌青的眼圈忍不住哀嚎一声。
怎麽偏偏是昨晚失眠?
她极认真的化妆,但完妆之後两团乌青仍旧清清浅浅的映出一团模糊的影。
现在只盼望毕业照的修图师也能看见这两团浓重的乌青,妙手一挥,帮她免去这桩烦恼。
答辩教室里,五位导师在第一排正襟危坐。
云棠算是论文开题最早的一批学生,按照开题顺序答辩,她排在第二个。
她的论文题目是《论组织结构优化变革在智能化战略实施中的作用——以信德集团为例》。
导师们对智能化十分感兴趣,轮番提问。好在云棠实习半年,对论文中一些只停留在书面上的理论点有了更加现实性的见解和体会。
一切都很顺利。
中午十一点,一轮答辩结束。各个答辩教室陆续散场,学院教学楼前的草坪上乌泱泱聚满了人。
南江夏日的正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硕士服闷热,但不得不穿,幸好帽子可以暂时不戴,拿在手里摇出残影,稍微驱散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