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依旧不作声,只是那样看着她。
周辞吸吸鼻子,就算他不说话,以她对他的了解,大概也能猜到部分。
他一定在想她为什麽会想不开,又或者是,她为什麽会那麽蠢,喜欢那个男人喜欢到连命也不要了。以他对感情的挑剔程度,大概还在思考,怎麽结束和她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要是有什麽想问的,你问吧。”周辞做好了被盘问的打算,身体微微绷紧,神情不觉透露出几分防御。
陆景馀保持缄默,他看着她时,眼底涌动着各种复杂难辨的情绪,仿佛有千言万语,却都凝固在那片深潭里。
最终也只是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一声气,摇了摇头。
“不是,”周辞的声音带了点儿尖利:“你没什麽想问我的吗?”
周辞受到了太强烈的冲击,连小时候被生父抛弃的创伤都被一并勾起,那些深埋的委屈和怨毒简直要冲垮她。
她几乎是咄咄逼人地追问:“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什麽会离婚,为什麽会发生车祸的吗?难道你都不好奇了?”
陆景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语气甚至带了点神经质的笑,可身体微微发颤,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情绪分明就快要崩溃。
“你就问啊!我保证跟你说实话,毕竟你查翻天了也还是查不到。”她语速飞快,像是在发泄。
周辞说着还是在笑:“你也别装不想知道啊,你可是十万个为什麽……”
“周辞,”陆景馀打断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不想知道了。”
周辞一顿,像是听到了什麽荒谬的笑话:“那是因为你不信我说的,你也觉得我有病。”
陆景馀擡手,指腹抚去她眼角的泪:“我信。”
两个字,说得异常认真,甚至有些沉重。
周辞有些怔忡地和他对视着,仿佛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僞装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沉的,带着痛楚的笃定。
她忍不住又垂眸望向他依然牵着她的手,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她的手指已经改和他十指相扣。
陆景馀的手掌宽厚温热,奇异地带来一丝虚弱的支撑感。
绷紧的脊背就这样放松下来,她向沙发靠背一仰,疲惫地擡头看着天花板上单调的顶灯。
她想起来一个梦。
周辞小时候总是会重复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鹿。
一只孤伶伶的,迷了路的鹿,在放眼望去茫茫一片,危机四伏的草原上寻找回家的路。
前面没有路,後面也没有路。不敢动,只能待在原地,像猎物一样等待被瓜分的命运。
後面长大以後,做这种梦的次数就变少了许多。
毕业第一份工作,有一段时间她过得很煎熬,梦境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那头年幼无依的小鹿又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那段时间,周辞又过上了频频在梦里大逃杀的日子。
某天梦里,她正在四处找地方躲藏,紧要关头,有一个人出现了……
很天真也很难以啓齿,但她的的确确是在这个人身上,投射了人生中第一个救赎她的幻影。
这不仅是“周辞”的过去,也是她的过去,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比她更理解“周辞”。
想到这,周辞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自嘲意味的嗤笑,是有多活不下去,死活要把她搞过来当替身。
陆景馀听到她的嗤笑,侧过头,目光探寻地望着她。
周辞怔怔看着他:“陆景馀,我爱你。”
陆景馀神情依旧,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包容,只是他同样在这封遗书前遭受了极大的冲击,无法克服自己怀疑的本能。
这样一句“我爱你”,在此刻听来,更像溺水者的呼救,沉重得让他难以喘息。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更像是迎合。
“你不信。”周辞立刻戳破,语气笃定,带着一丝受伤。
陆景馀无奈,叹息般低语:“我信。”
他实在不惯撒谎,有一种质朴的笨拙。
周辞直接吻了上去。
没有任何预兆,带着一种绝望的,想要吞噬一切的力道。
欲望来得毫无预兆。
周辞嘴唇狠狠碾过陆景馀的,带着近乎撕咬的痛感,手指急迫而粗暴地解开他的衬衣纽扣,一只手迅速抽出他的皮带,金属扣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需要发泄,更想要的,却是陆景馀彻底的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