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皇宫,人性见识得多了,世情却几近无知,这也算不得好。
“没错,免得以後出门时,学某些人拿金叶子买零嘴,徒惹人笑话。”贾赦跟着点头,揶揄地看着他笑。
屠渊面色不变,白他一眼,“莫非你幼时出门,便没做过类似的蠢事?”
贾赦得意地笑,“我买东西,都是我拿东西,下人去付钱。”
而他能单独出门时所带的下人,全都是从外头买回来的,一个个的谁没过过苦日子,才不会闹这种笑话。
“你倒是从小就机灵。”屠渊轻哼道。
“没错,我就是机灵。”贾赦挑了挑眉,欣然接受夸奖。
屠渊失笑,摇摇头不再看他,自顾观赏眼前这片红梅。枝干蜿蜒,花色艳丽,在这寒冷的春日里,兀自绽放着勃勃生机。
贾赦跟着看过去,却无心赏景,只想起屠渊把他吓个半死那天,眼前的红梅只有零星几个花骨朵。
如今这片红梅悄然盛放,而当日屠渊所泄露的消息,似乎已是石沉大海。
罢了,那事的主动权从来不在他们身上。就当从来没有这回事,做好自己也就是了。
贾赦轻轻呼出一口气,屠渊似有察觉,笑着看向他,“我还以为你要问我。”
“问你什麽?有什麽事我需要问你?”贾赦佯装无辜地看回去。
“果然是机灵。”屠渊轻笑着,饮尽杯中热茶。
贾赦眼波流转,笑着给他斟茶,“总归我已经找到靠山了,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便是天塌下来,也有你在前头顶着呀!”
屠渊又气又笑,斜睨着他,“放心吧,天塌不下来。”
“有你这话,我就更稳了。”贾赦开心地笑了,举杯敬他,“以茶带酒,来,干!”
“干!”屠渊轻笑着,配合地饮了一杯。
贾赦又执壶为他满上,笑着问道,“之前放不下心,府上的那些奴才我便先没动,如今你看合不合适动手?”
屠渊轻叹了口气,“若要动手,尽量动静小点,如今国库更空了,而你们荣国府还欠着国库不少银子呢。”
荣国府排场一向大,按贾赦之前泄露给他的消息,贾家奴才贪墨的银钱绝对不少于十万两。
若动静大了,让皇帝注意到贾家家财,是福是祸可就难料了。
“荣国府还欠着国库银子?”贾赦惊讶,此事他却是第一回听说。
屠渊道,“当日贾家接驾,为修筑宅院,向国库借了二十万银子。”
因为接驾而欠的国库银子?贾赦皱了皱眉,“这笔银子可有欠条?”
屠渊点头,“荣国公亲自写的,还有一张你们隔壁宁国公写的,全都在户部珍藏着。”
“珍藏?”贾赦一噎,脸上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他们藏着欠条,是在日日念叨我们还钱吗?”
屠渊轻咳一声,笑而不语。不好说与贾赦再次相熟之前,日日念叨的人里还要算上他一个,谁让他当差之後,他爹便让他管着户部。
贾赦明白过来,又问,“只有我们两家欠钱吗?”
屠渊叹气,脸上仅有的一丝笑也没了,“满朝文武丶皇亲国戚,哪一家没欠呢?”
“我们家是为了接驾,其他人家又是何缘由?”贾赦十分不解。
不仅奇怪满朝文武欠银的缘由,贾赦更不解的是,他们家祖上是武将,打仗起家,该不缺钱的。
毕竟连他幼时都有几万私房,虽说其中有其他珍宝田産等折价,也不至于家里要欠四十万银子。
“国库打开欠银这个口子,起因还在当日甄家为接驾所致。”屠渊沉着脸叹息。
甄家本非大族,概因皇帝乳母来自甄家,方有接驾之殊荣。
为此,甄家不仅倾其所有,还欠了不少外债,果然将屋舍修建得富丽堂皇丶美轮美奂。
皇帝十分喜欢,得知甄家之诚心,那是更加满意。但他是皇帝,下面人忠心,他自不会让其吃亏。
于是,皇帝任甄家为江宁织造,正是方便甄家早日还清欠款。若只到这里,还是一个勉强能说是君臣相得的佳话。
然而,有了甄家这个成功的例子,皇帝再次南巡之时,其他人哪有不纷纷效仿之理?
但是人人倾家荡産丶向外借债,却只为了自己南巡,皇帝能丢得起这个脸?
他丢不起,又不愿意让各地官员减小排场,于是他只能让官员们向国库借钱。
开了这个口子,有那着实无以为继的官员,无奈之下跟着借钱,皇帝能拒吗?
小官们成功借到了钱,国库还能拒得了他们的上峰,或者上峰的上峰?
借钱的人多了,有那起子心术不正的,只当自己没借钱就是吃了亏,还不得狠狠去借上一笔?
至此,便是有那不缺钱的,也不好特立独行,只能跟风去借上一借,这才有了如今的“盛况”。
“我们家原本该是不缺钱的,但或是为了合群,或是为了表忠心,便跟隔壁一起各借了二十万。”贾赦听明白了,皱眉问,“这既是欠的钱,竟没人还过吗?”
“倒是有人还过,还的最多的也是甄家。”屠渊嘴角扯起一道嘲讽的弧度,“只是还了又借,借了又还,如今仍旧只剩欠条在户部放着。”
这钱虽是用在皇家身上了,但贾家曾经确以这几十万银子,得了一个接驾的荣耀,他也不能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