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三司会审
楚泽昭已是许久未上朝了。
燕都冬日骤寒,几阵冬风就将他身子吹得病体支离。连日来,他缠绵病榻,先前还欲将批红之权从内阁手中收回自己手里,不过短短几月,就又不得不让那帮老学究重新接手。
太医每日前来诊脉,进补的药也接连不断地续着,可年轻帝王的身体就是这般每况愈下,找不出缘由。
楚泽昭只得自嘲是自己当了个不正经的皇帝,没有为政事多操几份心,却因着喜欢熬鹰走马亏空了身子,这才在燕都愈发寒冷的冬日每日都汤药不离手。
得知杨希岳死讯时,他正披着厚厚的大氅,在一衆宫人的侍奉下坐在御花园晒太阳。
燕都虽已冷了,但今年迟迟未有落雪。楚泽昭手里捧着个汤婆子,擡头看着被宫墙檐角拘成四方的天,一张口就嗬出几丝白气,“这麽正经坐在御花园赏景,没佐些稀奇玩意,倒是许久未有了。”
他伸出一只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片刻,虚虚握拳,皱着眉叹道,“空落落的,一时倒不适应起来。”
伺候的一衆难得见平日醉心玩乐的皇帝露出这般伤春悲秋的神色,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侍奉的宦官忙端上一碟早备好的点心,开口道,“爷,您用些点心吧,御膳房刚做好的,眼下还热乎着。”
手边是一碟子楚泽昭过去最喜欢吃的糕点。这点心起先宫里没有,是有一回他微服溜出宫时在燕都城里的一间点心铺子里偶然吃得,回宫後就对其念念不忘,甚至专门将那铺子的师傅请进宫来,原是想将人留在宫中,但奈何对方坚持,只好将手艺教给宫里御膳房的厨子後又把人放了出去。
饶是这样一道楚泽昭钟爱的点心,眼下似乎也再勾不起他半分兴趣。
只见他神色恹恹,只偏头看了一眼,摆摆手,“先拿下去吧,朕没什麽胃口。”
那宦官还想再劝,但见楚泽昭咳嗽两声,已是冷了脸色,也只好将未尽的话悉数咽回肚子里。
正在这时,有一宫人急匆匆自远处奔来,连滚带爬地跪在楚泽昭身边,气都还未喘匀,脸上惊惶未定,哆哆嗦嗦道,“陛……陛下!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楚泽昭身旁的宦官瞪圆了眼,两步上去,照着那小太监脸上就是一耳光,“该死的玩意!这般不会说话,仔细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跪伏在地,猛地打了自己两个巴掌,一张脸肿了起来,脸上鼻涕眼泪混作一团,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嘴里头说着“奴婢该死”一类求饶的话,不断磕着头,语无伦次地尖声道,“陛下!杨阁老……杨阁老没了!”
楚泽昭先是没反应过来,他身上病气还未褪去,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只懒懒擡了下眼皮,“什麽叫没了?朕应是未曾罢过他的官吧。”
一衆宦官里,已是有几人反应过来,顿时面露骇然,只擡起头睁大了眼睛盯着那报信之人,却又不敢多言。
前来报信的小太监怔了半晌,彻底软了膝盖,跌坐在地瘫成一团,“不是罢官,不是罢官啊!陛下……杨阁老死了!”
楚泽昭握着汤婆子的手倏地一缩,向後撤回。
他怔怔地盯着那小太监的嘴一张一合,可无论他如何费劲,四周都好像霎时安静了那般,什麽声音都听不到了。
那汤婆子分明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热乎,可他兀自觉得指尖的皮肤似被灼烧一般,刺得他生疼。
温热的汤婆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落到楚泽昭脚边,再没了动静。
“陛下……陛下!”
冬雪未落的御花园里,只馀衆人慌乱的惊呼,“快!快去请太医——”
年轻的帝王旧疾未愈,又因骤然听闻内阁首辅杨希岳的死讯在御花园急火攻心,虽经太医诊治之後暂无大碍,但仍需卧床静养,切勿为外事而扰。
内阁与司礼监此前哪怕先前互相视对方为眼中钉,此刻也不得不在得到皇帝口谕之後暂时连结,行政事代理之权,下令刑部丶都察院丶大理寺三司会审,即刻提审凶案主犯饶言。
“此案只有一名犯人麽?”几位上官集在一处时,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傅识突然开口,他看着霍引,故作疑惑道,“霍千户,据在下了解,你的南镇抚司那里,似乎还私自扣着与该案有关之人吧。”
馀下几人听见傅识这麽说,纷纷侧过头看向霍引。
霍引并未回答,而是自顾自拂去衣袖上的灰尘,心情却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见他不说话,傅识倒是颇有耐心,其他人不知内情。他们本就对霍引这得官不正之人十分鄙夷,眼下见他似是有窝藏嫌犯之疑,眼神中的鄙夷与不屑更是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