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诏狱相救
事情发展至这个地步,邓惜如何不能明白,傅识此番借着饶言刺杀一案将顾栀推入诏狱,这一招借刀杀人简直同十六年前顾栀父亲被宦官所累而陷害入狱如出一辙。
他更加确信,傅识,或者说傅家与当年一事脱不了干系。而傅识正是因为察觉到楚泽昭要让自己重新调查此案,担心他查出其中关窍,才最终下定决心,趁此机会故技重施,再将顾家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就是邓惜此时进宫面圣,将自己查得之事同顾栀眼下困境悉数向楚泽昭陈情,一切由他定夺。
楚氏的确不是位衆人所认可的明君,但也绝非是非不分之昏君。
“我这就进宫一趟,将情况呈禀陛下!”邓惜站起身,对赵籍道,“赵兄,今日事发突然,便不留你在此处多留。我会安排人将你送回府上,招待不周,还请赵兄多多担待。他日庭朗事毕,我再登门致歉。”
赵籍也站了起来,听见邓惜这麽说,他赶忙摆手,“定国公这麽说就是见外了!在下与庭朗是好友,也为他的事担心忧虑。眼下万事以他的安危为重,还请定国公速速进宫才好!”
他婉拒了邓惜想差人送他的好意,起身欲往外走。
这时,门外竟兀地喧闹起来。
拍门声重重落在定国公府沉重的木门上,听得人心慌,府里衆人的所有动作都被迫停了下来,似是被这动静乱了心神。
赵籍往外走的脚步猛然一顿,慌张地回头看向邓惜,“定国公,这是发生何事了?”
邓惜亦觉不妙。
这声音急促而无礼,每一声落在门上的动静似乎都在提醒他们——来者不善。
“赵兄稍待,我去看看情况。”邓惜将人稳住,行至门边後便示意下人将府门打开。
随着府门缓缓打开,邓惜终于将外头的景象看得清楚——
诏狱的门被狱卒从外头打开时,顾栀被锁链发出的沉闷声响惊醒,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因疲累至极而靠着木栅栏在阴湿的稻草堆上昏睡了过去。
牢房里的阴暗因着门口烛台上点燃的烛火而稍微被驱散了些许。顾栀甫一睁开眼,竟觉得这光线有些刺目。他眯着眼睛,就见狱卒领着一人走了进来,背着光,一时间竟有些瞧不真切。
他思绪还是纷乱的,但动作早已快了一步。只见他猛地转头去看隔壁牢房,见饶言仍睡在那里,气息虽稍显微弱,但胸膛仍一起一伏,霎时觉得稍稍心安。
随即,他又转回视线,见狱卒领着一人进了牢房。
来人一袭黑色长袍,不辨男女,脸也被巨大的斗篷遮住大半,似是连狱卒都没有看清对方样貌,却依然恭恭敬敬地将人带进牢房後,就躬身退了出去。
“你是谁?”这般打扮让顾栀不由警惕起来。他竭力想站起身子,因而一只手撑着地面,却发现自己蜷缩着睡了许久,双腿早已酸麻不堪。加之心下慌乱,一时之间竟使不上力气,只得愈发靠向身後木栅栏,极力与那黑衣人拉开距离。
黑衣人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默默站在牢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栀,可他的脸却藏在斗篷之下的阴影里,分明是青天白日,可是在这不辨昼夜的诏狱里,这幅模样只会叫人觉得心底生寒。
顾栀“倏”地绷紧神经,打了个冷颤,本能地觉出了危险。
他的慌乱不无道理。
毕竟数月之前,因谋反而下了诏狱的谈晋就是这麽不明不白地死在狱中,而同被捉拿的柳凭逸虽逃得一死,却最终也落了个发疯的下场。
思及此,顾栀心中一阵恶寒。诏狱确实是个吃人的地方,而此时,这蛰伏的魔鬼似是终于朝他张开血盆大口,叫嚣着要索他性命。
直到後腰靠上生着滑腻青苔的青砖,顾栀知道,自己此时已是退无可退。
眼前的黑衣人逐步向自己靠近,慢悠悠地,似乎乐见他向後瑟缩的样子,将顾栀当作玩弄于掌心的玩意一般。终于,在这“玩意”黔驴技穷之时,黑衣人也行至他面前,慢慢蹲下身,擡手就要掀开罩着脸的斗篷。
顾栀屏住呼吸,心中虽有千头万绪,可到眼下生死攸关之时,他比起恐惧,似乎竟更多觉得遗憾——
他与邓惜的缘分,难道就要不明不白地断在此处了麽。
断在他父亲的案子还未重新查明之时,断在他被诬下狱,邓惜却行踪不明之际……他们才刚刚重逢,难道就合该以这般情势仓惶结束麽?
眼见那人已在自己身前蹲下。顾栀终于认命地闭起眼。
他知道邓惜也不过是个凡人,那些所谓神兵天降不过是小说话本里不切实际的幻想。就算邓惜此时出现在诏狱,应也是快不过面前这人想要了结他性命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