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上帝的旨意吗,牧师?”
卢克说是。
他心不在焉,因为就在行走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外出穿的大衣口袋里有一个可疑的小瓷瓶,瓶塞紧紧拧着,握在手里沉甸甸。他预感这是重要的道具,于是更无心跟伶人搭话(他们说得已经够多了)。
他在一楼支走她,对着空旷的墙壁报告了目前为止的发现,随後急急忙忙回去,坐在客房里探查细节。这里没什麽特别的,唯一新奇的是墙边垒着几块旧世纪学生们用的写字石板,但他想不出它们在这里能有什麽用处。
除此之外,“牧师”这个人物身上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焦躁,这情绪一定影响到了他。
卢克搓了搓手,打开瓶盖,谨慎地向内看去,发现有许多粉末。
他小心闻了闻。
粉末无色无味。
但再进一步,卢克就不知道该做什麽了。他在化学领域毫无造诣,此时更无头绪,听着身边狗吠更是心烦意乱。
等等。
现在卢克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把瓷瓶小心揣好,离开客房。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带着一碗冷饭,里面除了狗粮外,还添置了一点无色无味的神秘粉末。
卢克将饭碗搁在地上,嘬起双颊,哄着那条狗。
“好孩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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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烬和娄思源已经跟踪神秘的中国女人有一会儿了。
她面部轮廓清秀,比海伦略显年长。其实除了那张亚裔脸,并没有其他特征指向她的具体血统,但考虑到唐思烬本人的国籍,加上格温德琳也去过中国,答案一目了然。
厨娘和海伦离去後,女人又匆匆忙忙进了一次死亡房间,很快再次一无所获地离开。
对墙中人来讲,站台道路是环形的。
但大宅内部明显不是这样的结构,因此跟踪期间,相邻的两扇橱窗不一定对应着相邻的现实,曲折的楼层内景像被扭曲折叠在环状之中,造成了许多布局细节的模糊。女人行走在楼廊里,在他们眼中,无异于在迷宫中穿行。
最後唐思烬只能暂且判断,她是走向了走廊遥远的另一端,客房所在的位置。
女人没有提灯,然而走廊尽头恰好有一扇小窗,一小方空间被发白的天空照亮。
于是他看见这堵墙上也悬着幅仔细装裱过的摄影。
它看来与之前的《朝露》出自同一人之手。照片中心是一前一後两个格温德琳,前者侧坐在一把椅子上,两手交叉,笔直看向照片之外;後者弯腰站在椅子後方,一手握住第一位格温德琳交叉的手腕,一手向前平伸,带动身体前倾,好像要彻底越过相框到外面来。
房间内物件东倒西歪地漂浮,床倒悬在屋顶,一扇小圆镜中,露出第三位格温德琳的半脸。
她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银链首饰,坠子垂在胸口,是一颗血红琥珀,和十二扇橱窗後的灯链如出一辙。
“火车站是格温德琳意志的一部分吗?”
娄思源突然开口,用的是他在「轰炸机」里总用的假声,音调尖锐纤细。随後接回真声:“我很赞同。”再切假声:“现在又添上了项链。”回到真声:“如果火车站是她不幸的转折,项链又算什麽?”
唐思烬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再次转向那幅摄影。
《朝露》的名字贴在画框正下方,然而这一幅对应的贴片因老旧而下坠,看不清楚。
不过紧接着一只手伸过来,将其扶正:
【《缪斯》,摄于1855年,格温德琳·弗里曼】
“项链可能来自格温德琳的旧情人。”
合情合理的猜测。
《朝露》与《缪斯》,格温德琳的早期作品,全部以摄影者本人的反复出现与错乱的背景为核心标志。比起正常的摄影,它们呼应的是她旧情人的理念:不再是现实的映射,而是摄影师本人的主宰。
一方背离现实规律的魔幻空间。
对应时间线,格温德琳对摄影“反常的兴致”起源于学生时期,风格极有可能受到了情人的影响。
“你觉得,他还会出现吗?”
“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唐思烬颠了颠灯坠,“确实还有两个名字空位,但萝丝在电话里说,一楼的空相纸没有变化。现在我们无法确定,新人物的名字是刷新在了我们无法抵达的二楼,还是根本没有刷新。我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麽。”
他说完,忽然发现娄思源打量着他,眼神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