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炽那间病房里雇佣着不少护工,他们此时正照例打扫着房间。
沈厌在门口驻足了会儿,并没发觉他的身影,她出声问:“陈炽人呢?”
一个女人擡头看了眼沈厌,闻声作答:“陈先生在楼下花园里放松。”
“哦。”沈厌又问了句:“他这几天状态怎麽样?”
女人思索了下,认真地回答:“不算好吧,他吃了很多安眠药,一睡就睡一天,而且…话也不说,饭也不吃。”
怎麽比前段时间的状态还要糟糕。
女人眼看着沈厌的脸色变得难看,心里突然有点慌,继续解释着:“许淋森先生说过了,让我们不用管他。”
沈厌也没来得及听清女人的话,转头下了楼。
她心知肚明,陈炽活下来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愿。活着是个动词,在他那里却像是名词。
夕阳落下天边,世界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处处都变得金碧辉煌。
沈厌远远驻足,望着远处长椅上那个孤独的身影,他身形消瘦,呼吸都不易被人察觉,但那一头白发在这里格外显眼。
他很安静地面向天空,又好像期待着什麽。
沈厌有时候在想,如果他们不会相爱呢?
陈炽不会变成疯子,沈厌也不会替人卖命。
陈炽会一直等待那盒再无归来之时的骨灰,沈厌也会一直恨着这破败不堪的世界。
他是流淌着一身脏血的恶人,她是生活在肮脏中的恶人。
这样活着没劲透了。万幸,他们遇见了,也都给了彼此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
沈厌要拿着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再次与他相爱。
沈厌缓步走近他,脚步声在这静谧的世界里显得出入,然而,男人却好像没有察觉什麽。
炎炎夏日,他穿着简单的病号服,依旧可以把身体上自伤的所有痕迹挡住。
沈厌怔了怔,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她轻声去唤眼前人,道:“陈老师。”
闻见了声音,陈炽微微偏头看向她,眼里没什麽特别的情绪,跟平常一样。
看着他的眼神,沈厌再也没了平日的硬气,姿势僵硬地朝他鞠了个躬说:“对不起,我…我这几天有点忙,你救了我的女儿,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
陈炽冷冷地笑着,不辨情绪道:“…你应该是觉得我活不了了吧。”
“…对不起。”声音伴着风,穿进男人的耳膜。
她这辈子鲜少吐出这三个字,因为这世上几乎没人能让她心甘情愿低下头。
陈炽冷漠地说:“你走吧,沈厌。”
“去哪?”
“随便。”他的声音很机械,像是吃多了药物一般。
陈炽要赶她走了,如果放在恢复记忆以前,她此刻肯定会觉得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也会毫不犹豫坐上飞机远离这里。
沈厌随着心神一沉,微微屈身,轻轻在他脚边半跪下,她低下头,吻了吻那骨节分明的手,细腻地发问:“你不爱我了麽…”
即使他回答了是,沈厌也绝不会相信。
陈炽渐渐直起了脊背,握住了她的下巴,眼神冷漠地盯着她,快要将她的所有都看穿。
沈厌仰头,吻上他,柔软舌尖探进男人的口腔,在其中翻天覆地。
沈厌吻着吻着就情不自禁搂住了他的脖颈。
意乱情迷间,陈炽问她:“沈厌,你爱我麽?”
十多年过去了,他又一次问出了这句话。
沈厌吻了吻他脸颊,话里很委屈,说:“叫我阿烟好不好?”
陈炽定睛看着她,眼里倏地多了一丝柔情,他再一次询问:“阿烟,你爱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