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晚找我有事吗?”
闻言,应见画打好的腹稿一瞬间失了效用。他怔怔看着她,自然没错过她脸上闪躲的神色。
她不想见他。
悲伤如潮水般将应见画淹没,轻轻一个浪便让他溃不成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低头轻声道:“无事。”
只是今晚月好风好。他以为她会愿意陪他赏月。
“这样啊。。。。。。没事的话我先回去睡了。”她道。
“嗯。。。。。。”他才吐出一个字,她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关门。门锁“当啷”一声,像一阵狂风狠狠地拍在他心上。
应见画没有立刻走。他如木偶般在杜知津门前伫立,眼睁睁看着说要回去睡的人把灯点至天明。
晨雾弥漫,天光初透。不知不觉间,他在院中站了一夜。
这一晚他想了许多。他想不明白杜知津为什麽突然态度大变,他自觉没有做过分的事,更没有对不起她。
坐以待毙放任自流不是他的作风。应见画决定把事情弄清楚。
这天,杜知津照常天不亮就醒了,临走前还特意到他屋前查看。确定榻上有人後,她才放心出门。
而在她转身离开的刹那,他立刻披衣起身,悄悄摸到门口在後面跟着她。
这不是跟踪,更不是尾随。琉璃京鱼龙混杂丶人心难测,她那麽单纯,万一被骗了呢?
在内心说服自己後,他的动作不再藏着掖着。因为知道杜知津五感灵敏,离得太近可能被她察觉,他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每当她稍有回头的动向,就假装买东西。
一路走来,他手上握了四把葱,价格分别是一文丶两文丶三文和四文。
然而最後他把葱都扔了,因着杜知津进了一家“金翠坊”,提着葱显然是进不去的。
她来银楼做什麽?买首饰?
可印象里,她从来不戴首饰,向来是手边有什麽就簪什麽。
那便只能是卖给别人的。
不知怎地,应见画的心跳忽然有些快。待杜知津走出银楼後,他抿抿唇,没有选择跟上,而是走进了“金翠坊”。
为时尚早,金翠坊没什麽客人。里头伴姐见他虽衣着普通但长相气质不俗,笑着迎上来:“客官想买点什麽?给长辈买还是夫人买?”
听到“夫人”一词,应见画微微愣住,摆手:“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想请问一下,刚才那位穿青衣的姑娘在你们这买了什麽。”
“青衣姑娘?”伴姐看他一眼,脸上笑容不变,“我还奇怪呢。那位姑娘特地跑来我们这问有没有适合男子的玉佩或者簪冠,原来是给您买的呀。”
适合男子的玉佩?
是丶给他买的吗?
得了这样一个重大的消息,之後他没再继续跟着杜知津。他晕晕乎乎地回到屋里,晕晕乎乎地倒水,直到滚烫的茶水浇到手腕上,他方如梦初醒。
杜知津给他买了玉佩。
给他买了玉佩。
买了玉佩。
玉佩。
应见画只觉天地万物都变得可爱。天是软的,地是绵的,连昨晚那扇挡在他和杜知津之间的门都变得忠心护主,不再可恶。
他虔诚地沐浴焚香,换上自己最新的一套衣裳,把长发梳了又梳。瞥见铜镜中自己的脸,他犹豫再三,还是飞快抹了一点口脂在自己唇上。
只是用来提气色的。
他红着脸,想。
可,他一直等到天色昏沉,也没等到杜知津回来。
一整天,她都没有回来。
白日的欣喜顿时化作无边的寒意,期许後再失望比单纯的失望更让人难以接受。他在院中枯坐一夜,那一夜真的好漫长。
她是不是,厌烦了他?她的玉佩买给了谁?又一个他不知道的,男人吗?
她终于还是。。。。。。喜欢上了别人?
他不愿意相信,可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就那麽呆呆地在院子里吹了一晚冷风。
杜知津回到家中时,应见画靠着院中的石桌睡着了。
长睫浓密,唇色鲜艳,一下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顿时觉得一整夜的奔波都不算什麽了,她只想以後的每一天都能看到他的睡颜。
但是不能让他在这里睡。
“阿墨,醒醒丶回屋睡。”她轻声唤了几句,劝道,“会着凉的。”
应见画睡得浅,听到她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
她脸上是他几日不见的温柔神情,可分明在以前,他常常能看到。
是谁分走了她的目光?他好不甘心丶好恨啊。
无法控制地,眸中有什麽温热的东西满溢眼眶。隔着朦胧的视线,应见画再也无法僞装矜持丶假装不在意,声音颤抖着问:“你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