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鹤青看见毕仁手边的茶水凉了,亲自提了壶泡茶,一旁的文书想要搭手,被她拒绝了。
毕仁轻刮茶沫,慢悠悠开口:“郡守大人……”
方怀珉赶紧弯腰拱手:“下官在。”
毕仁:“你重新说说这案子该怎麽判?刚才本宫没听清楚。”
方郡守拿袖子使劲擦着头上的汗珠,声音有些干涩:“这……这……”
毕仁:“不急,刚才张胜楠不是说了麽,杨贵前头还死过一个妻子,一起判了吧。”
坏了!这是要找後账。
杨家老夫妻一惊,原本已经没了多少精气神的人又支楞了起来,杨老汉对着方郡守伸出手去:“大人,您……”
方怀珉此刻自身难保,真怕这老汉再说出什麽不该说的话来,他急忙打断道:“回公主的话,那件事早有定论,无须再……”
毕仁:“当时可有人报官?”
郡守:“有,有的……”
“怎麽判的?”
“赔,赔钱。”
“赔多少?那女子娘家也肯认?”
“赔五两银子,他们家着急给儿子娶媳妇儿,拿着钱就走了。”
毕仁沉默。
就在此时,外围冲出一对夫妻,冲着堂上毕仁所在的方向大喊:“公主,公主殿下!我们不认,我们不认呐!”
毕仁看向一旁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的方郡守,眼神中透露出玩味之色,吩咐道:“放他们进来。”
来者一共四人,两个老的,两个年轻的。
那老两口中的老汉直直对着毕仁的方向跪下,噔噔噔三个头就响当当磕在了地上,口中高声喊着:“公主殿下,草民有冤屈要诉,我的女儿死的冤枉啊!求您做主!”说着又三个头砰砰砰磕下去。
毕仁让人止住他的动作,直言道:“有事说事,若是有冤屈本宫自会为尔等做主。”
郡守听闻此话心顿时凉了半截,直觉大事不妙。
那老汉开始自我介绍:“小老儿姓许,是许大妮的父亲,也就是那杨家大郎的前任岳丈。半年前我那苦命的女儿在他们杨家撒手人寰,通知我们前去吊唁时连尸首都未给看,只是在他们杨家村村民面前露个脸就把我们打发出去了,小老儿深觉事有蹊跷就报了官……”说到这他偷偷看了前方一眼。
毕仁察觉到了,提醒他:“你说便是了,无须顾及他人。”
班鹤青适时发声:“公主殿下贵为一品,是这最大的官。”
许老汉心下稍定,继续说:“报了官,县太爷差人去了一趟杨家村,回来只报是溺水而亡。还说,念及我们一把年纪痛失爱女,杨家人愿意出些银钱赔偿,也算是亲家一场。”
毕仁:“嗯,赔了多少银子?你们收了麽?”
许老汉:“一共五两,收了。”
方郡守插话道:“既收了银钱何故再来捣乱!”
毕仁斜楞他一眼:“本宫问话岂容你插嘴,再有下次就掌嘴,懂?”
方郡守看了看那杨家老两口的惨状,顿时就收了声,心道:惹不起,这是惹不起的活祖宗!
可那杨家人不干了,杨老汉忍着剧痛瓮声瓮气的开口,为自家辩解道:“你们胡说八道!明明赔了二十两银子,是我家女婿托的方师爷,怎麽到你那就变成五两了?”
“是啊,怎麽就变成五两了?”毕仁轻笑,扭头看向一旁正在瑟瑟发抖的师爷,问道:“那十五两难不成被你给吃了?”
方师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麽。
毕仁挥挥手:“敢贪死者的赔偿银子,简直人神共愤,拖下去杖毙。”
方师爷一时没缓过味儿来,直到两只胳膊被人架了起来才高声大喊“冤枉”。
毕仁无动于衷,继续吩咐道:“一个师爷竟敢私吞赔偿款,欺上瞒下,简直胆大妄为,把他九族都给本宫查一遍,凡有作奸犯科者一起砍了,其家産抄没充公,直系亲属无罪者三代之内也不得科举入仕。”
这下方师爷彻底崩溃了,真要是按长平公主这麽个连坐法,他这一脉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还怎麽在族中生活,自己非得被除族不可。
想明白了的方师爷扯着嗓子大喊:“殿下!我要检举!我要揭发!”
“没有二十两,那杨家女婿托到我这的时候就只有十五两,我一分都没敢贪全交上去了!”
毕仁这次终于漏出真心实意的笑,“嗯,识时务者为俊杰,至少不是个傻的。”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听好了,凡衙门官吏检举揭发他人有贪赃枉法之行径,一经查实均可获得奖励。若自身就有违反律法之行为,揭发他人有功者可酌情处理。若是有人以为凭着嘴硬上面就会有人给你们兜底,呵!同流合污隐瞒不报者,本宫让你们全族三代都翻不了身。”
此话一出,方郡守彻底萎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