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仁:“这麽说你爹娘也知道读书有用对吧?”
少年:“当然。”
毕仁:“既有用为何不一视同仁让你其他两个姊妹也来?”
少年:“这……爹娘说女孩子读书没用。”
毕仁:“哦?传播知识丶学习道理还分男女?圣人还曾教习过南子音律,也曾说有教无类,他都没这样区别对待过女子,你包括你们所有人又是凭什麽?”
少年脸色涨红。
毕仁再问:“那你来说说这书女子要是读了,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
少年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抹了一把汗,说道:“多少……还是有点用的吧。”随後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她们也不能去考功名,终究还是没什麽大用。”
毕仁:“你年龄几何?”
少年:“十六。”
毕仁:“可有功名?”
少年:“没丶没有,不过夫子说我过两年可以下场试试童生。”
毕仁嗤笑:“你几岁进学?如果进学十年还拿不下一个童生,还得等上两年再‘下场试试’那本宫奉劝你趁早点死了考科举的心吧!”
“我……我……”
少年额头的汗又再次冒了出来,半晌他才憋出一句:“可刘夫子就是秀才出身啊!”
毕仁眉梢微动:哪个刘夫子?
旁边的侍剑伸手一指:“就是他。”
刚刚跪满一炷香的刘夫子被指的浑身寒毛直竖:又咋地了?
毕仁了然,看向这个因为得罪了自己被罚跪,才刚刚爬起来的人,问:“你是哪一等?廪生丶增生丶还是附生?”
刘夫子面露尴尬,不过他不敢再奓刺,轻声回复道:“回殿下的话,在下是附生。”
毕仁把目光移向黄山长,真诚发问:“本宫从来不知道官府督办的学院中可以留任一个附生做夫子?黄山长,你来解释一下。”
被点到名字的黄山长:“呃……他,他是因为当年廪生和增生的人数不够,所以才……”
毕仁:“是吗?人数一开始不够,後来也一直不够?”
黄山长也开始擦汗。
她不打算在这种小猫腻上继续纠缠,直接下了结论:“所以啊,小夥子你求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考上一个秀才中的最末等,而後挖门盗洞地去托关系混进学院教学生麽?
那还真是志向远大啊!
本宫劝你一句,实在不行让你家中姊妹来吧,说不定要比你强上百倍呢。”
这……简直扎心了。
少年樊盈从未觉得自己读书这般无用,竟被京里来的公主殿下贬得一文不值。
可毕仁却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问:“你家中可有良田?农活是谁在干?院子是谁在扫?鸡鸭鹅狗是谁在喂?衣服是谁在洗?饭是谁在做?孩子是谁在带?
是谁在供养着你求学过程中消耗的笔墨纸砚?”
樊盈脑中极速的思索着,他想说是爹或者娘,可脑中不时迸射出大姐和三妹妹忙碌的身影,一时间无法作答。
毕仁:“你不说那本宫替你说,你父母养育你是为天经地义,可你的姊妹没有这般义务。
你来学堂进学,她们就要留在家里干活,里里外外从早到晚也许有干不完的活,还得时不时帮你爹娘看着你家另外一个宝贝疙瘩——你的幼弟。
一个不慎弄不好还会挨打。
当然,这样的事情不会落到你的身上。作为家中的儿子你被父母视作顶梁柱,你的弟弟也一样,尽管他还在吃饭都需要人喂的年纪。
不要说你能来上学是因为你聪慧,夫子夸人的话不能尽信,他们还是见识的太少。
而你的姊妹,她们从未踏进学院这道门槛,不曾学过,不曾同堂竞争,你怎麽敢说她们不聪慧?或者说是不如你聪慧呢?
那你家中姊妹的辛劳是谁造成的呢?
是你的父母,他们既不给女儿如儿子一般的同等待遇,还要尽可能的压榨她们在出嫁前的剩馀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