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丶认尸
谢云生赧然一笑,搓着一双大手:“叶老弟,箱子是找回来了。可是——”叶先霖死死地盯着他,等他後边的话。“可是那箱子里什麽都没有,只有些女人的衣服啦,什麽小点心啦,最值钱的也就是一串银链子。没有你的传家宝呀。”叶先霖心口的块垒一下消散,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却换上一副沉痛至极的表情。“谢兄,我着实是高兴早了。方才已经打算尽快带着东西上船回家了,唉!”谢云生局促地用手指篦着自己那短而硬的头发,呵呵的陪着傻笑。“这个,这个……”“罢了,谢兄,兄弟我看得出来,你没少费心费力。”叶先霖微微侧首,身旁撑着油纸伞的房雪樵立即会意,从精致的牛皮手提包里取出封好的现大洋。叶先霖接过,双手递到谢云生面前,"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请谢兄一定留下,就当请咱们兄弟没喝的酒钱。"谢云生忙推让:“那可怎麽好呢?叶老弟,哥哥我并没有找到木胎。”目光却黏在那鼓鼓囊囊的纸包上,心里估算着数目。“谢兄不必推辞。”叶先霖将大洋硬塞进谢云生的手里,“兄弟我今後还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在这五寅镇,小弟我最说得来的人就是大哥你了。”谢云生也就顺势将钱收下,义薄云天的挺直腰杆。“叶老弟,哥哥我是冲你这句话,才收下这个钱。”收了钱就更加显出亲热来了。谢云生殷勤地亲自在前引路,穿过码头堆积如山的货物。在几摞麻袋围出的角落里,一块油布勉强支起个简陋的敞篷。雨水从油布的边缘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溪。"就在这儿了。"谢云生掀开油布一角。篷下趴着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翠浓的绿色在灰暗的雨天里显得格外刺眼。她的身形修长,後脑勺上的伤口已经凝固,暗红的血迹将乌黑的头发黏结成块,像在干枯的杂草上泼洒了红漆。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血腥味,与码头的水腥气纠缠在一起,令人作呕。房雪樵忍不住捂住嘴干呕几声。叶先霖也觉得胃里发紧,方才在客栈用的早点在胃里翻腾着,一股子酸水直往嗓子眼涌。她强忍着不适,脸色难看得像蒙了一层…
谢云生赧然一笑,搓着一双大手:“叶老弟,箱子是找回来了。可是——”
叶先霖死死地盯着他,等他後边的话。
“可是那箱子里什麽都没有,只有些女人的衣服啦,什麽小点心啦,最值钱的也就是一串银链子。没有你的传家宝呀。”
叶先霖心口的块垒一下消散,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却换上一副沉痛至极的表情。“谢兄,我着实是高兴早了。方才已经打算尽快带着东西上船回家了,唉!”
谢云生局促地用手指篦着自己那短而硬的头发,呵呵的陪着傻笑。“这个,这个……”
“罢了,谢兄,兄弟我看得出来,你没少费心费力。”叶先霖微微侧首,身旁撑着油纸伞的房雪樵立即会意,从精致的牛皮手提包里取出封好的现大洋。叶先霖接过,双手递到谢云生面前,"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请谢兄一定留下,就当请咱们兄弟没喝的酒钱。"
谢云生忙推让:“那可怎麽好呢?叶老弟,哥哥我并没有找到木胎。”目光却黏在那鼓鼓囊囊的纸包上,心里估算着数目。
“谢兄不必推辞。”叶先霖将大洋硬塞进谢云生的手里,“兄弟我今後还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在这五寅镇,小弟我最说得来的人就是大哥你了。”
谢云生也就顺势将钱收下,义薄云天的挺直腰杆。“叶老弟,哥哥我是冲你这句话,才收下这个钱。”
收了钱就更加显出亲热来了。谢云生殷勤地亲自在前引路,穿过码头堆积如山的货物。在几摞麻袋围出的角落里,一块油布勉强支起个简陋的敞篷。雨水从油布的边缘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溪。
"就在这儿了。"谢云生掀开油布一角。
篷下趴着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翠浓的绿色在灰暗的雨天里显得格外刺眼。她的身形修长,後脑勺上的伤口已经凝固,暗红的血迹将乌黑的头发黏结成块,像在干枯的杂草上泼洒了红漆。
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血腥味,与码头的水腥气纠缠在一起,令人作呕。房雪樵忍不住捂住嘴干呕几声。叶先霖也觉得胃里发紧,方才在客栈用的早点在胃里翻腾着,一股子酸水直往嗓子眼涌。她强忍着不适,脸色难看得像蒙了一层青灰。
“叶老弟,你是文明人,见不得这个,先回去吧,有什麽消息哥哥我再去通知你。”谢云生体贴的拍拍叶先霖的後背,替她顺气。
“谢兄,兄弟我知道你是好心。待我看一眼吧,这女飞贼或许是小弟我命中的劫难,就算是告个别吧。”叶先霖偷偷看一眼房雪樵,再看看地上的女尸。这身量丶这衣裳,怪不得谢云生这帮人会认错。若不能亲眼确认,她几乎要怀疑身边这人是个女鬼了。这个念头让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必须得看个清楚才行,不然这样的玩意儿谁敢带在身边?
房雪樵也凑过来,他也想瞧瞧这个身材跟自己有九成相似的女人究竟长了一张什麽样的脸。
谢云生非常赞许的看着叶先霖,竖起大拇指硬夸。“叶老弟不愧是喝过洋墨水的人,仁义!”
张阿树粗暴地将尸体翻过来,随着"啪"的一声响,女尸正面朝上,一张惨白的脸映入眼帘。虽然双眼紧闭,仍能看出这女子生前容貌姣好,柳叶眉,樱桃口,二十多岁,是个标致的妙龄美人。叶先霖暗自松了口气——这脸型虽与房雪樵假扮的女子有几分相似,但明显是两个人。
房雪樵却惊呼了一声,但是声音很小,只有叶先霖听进了耳朵里。
女人旗袍上的盘扣松了几颗,露出白花花的胸脯,叶先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盖住她的头和上半身。
“罢了,人死为大。”叶先霖叹息着,带着悲悯。
谢云生心疼那件西装,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败家子儿,几十上百块大洋的西装就当了盖尸布了。真他妈暴殄天物!
“箱子,叶大少,这就是找回来的那口箱子,您过目。”张阿毛双手捧着箱子递过来。
叶先霖当然认得这个箱子。这是她在上海洋行特意订制的英国货,皮质上乘,做工考究。只是原先放进去的几份《申报》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女人用的杂物。她装模作样地深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捂住口鼻:"不曾想因为一尊木胎,居然搭进去一条性命。真是造孽啊!谢兄,一切还得仰仗你啊。小弟我最见不得这场面,就先回去了。"
房雪樵却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目光在那绿衣女尸上流连。叶先霖生怕他露出破绽,拽了拽他的袖子,房雪樵这才如梦初醒,收敛心神,亦步亦趋地跟着叶先霖上了马车。
三辆军车横七竖八地停在永安客栈的门口,一群穿着灰布军装的士兵吆五喝六地进进出出,粗鲁的脚步声与吆喝声吵成一片,附近的百姓都识趣地绕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