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给我殿帅的消息时我并未多想,现在来看,如果当年恭亲王府真的出手了,定然会知道有个逃掉的哑巴侍女,怎麽会放任她进京,让她有接触到殿帅的机会呢?”
楚陌苓曲指敲了敲桌面,“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
“恭亲王府如此大费周章,许是料定我动不了他们,恭亲王不是什麽简单人物,既然明知道我要查还将恭亲王府摆到明面上,那这背後一定还藏着什麽事。”
陈默思索一番,“或许是为了藏什麽人。”
“我倒真想知道要藏的人是谁。”楚陌苓冷哼一声,蝉翼般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复杂,“‘宫中那位’到底是谁,值得他这麽大费周章。”
修濡浓眉一挑,“或许……咱能联想一下小皇帝?”
“小皇帝当年尚且年幼,怕是没这麽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如今又是这麽个德不配位的怂样子,自然不会是他。”
陈默略一沉吟,“太後当年还是贵妃,深知小皇帝的脾性,先帝驾崩时还恳求老皇帝别将皇位传到萧程锦手上,怕自己的宝贝儿子断送了雍和的命数。”
“先帝这才让燕南飞做了太师,代为掌权。太後明大义,也可以排除。”
“你俩扯的好远……”修濡缩了缩脖子,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不是在愁後几日的宫宴麽……怎麽又扯到燕南飞和太後身上了?”
陈默直勾勾地看向他,那深沉的眼神好似在看个傻子,最终幽幽叹了口气。
楚陌苓也无奈地撇了撇嘴。
她抛着几颗葡萄玩,眉目间没什麽情绪,“不去会拂了小皇帝的面子,对我们也没什麽好处,和外面那些毛头小子说一声,叫人做好参宴准备吧。”
“至于恭亲王府那边,我顺着查一查,总会有些线索。眼下走一步看一步就好,别打草惊蛇。”
陈默和修濡点头应下。
三个人相对无言,各怀心事,兀自品着陈默珍藏的茶——虽然修濡是牛饮。
半晌,他斟酌着开口,“那个……殿帅,燕姑娘大概什麽时候出狱啊?”
陈默眸中尽是玩味,脑袋一偏,好整以暇地看向他,“怎麽着,你很在意?”
修濡红了耳根,被茶水呛得猛咳几声,颇有些欲盖弥彰,“不是丶什麽呀!燕小姐是殿帅的闺中密友,怎麽能一直待在牢狱里受苦啊!”
楚陌苓把自己的腰牌扔给他,“想知道自己去问。明月向来是自己打主意的主儿,这种事情不会和我讲。”
修濡一把接住被丢过来的腰牌,面上喜色几乎越出眉梢,遮掩似的压了压嘴角,“那我先去问问!这几日那些贵公子们也不安分,搞得京中乌烟瘴气的,燕姑娘早点出来,还能让他们老实本分些!”
陈默看着他手舞足蹈的背影,抽了抽嘴角,“他俩……?”
楚陌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晓。
陈默手有些颤抖,盏中茶水泼出些许。他抿了一口,拿出帕子细细擦拭染上湿意的手指,牵了牵嘴角,“挺好的。”
“你哥没了这麽多年,要是燕明月能有个好归宿,想来他也会很高兴。”
楚陌苓想着别的事情,随意应答几声,胡乱点了点头,没注意到陈默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今日不必训练,一帮小兔崽子们无头苍蝇一般满院乱逛,叫嚷声层出不穷。
枝头的鸟雀都被惊动,振翅而飞。蝉鸣更甚,附和少年人的喧嚣。
一眨眼,就到了宫宴当日。
楚陌苓和陈默走在人前,带着浩浩荡荡一衆弟子,偶尔应付几句凑上来搭话的朝臣。修濡插在队列里,和少年们勾肩搭背,压着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
“修老师,我从来都没见过如此浩大的排场!”王浩眼睛里亮晶晶的,激动地握拳,眉飞色舞,“要是我爹娘知道,肯定是要夸我出人头地的!”
“就是就是!”後面几个少年人凑上来附和,“我们那里的村正如果知道我进了皇宫,一定觉得我光宗耀祖,说不定还要大摆三日宴席呢!”
……
修濡耐心听着弟子们叽叽喳喳,知道这是大多数人头次进宫,心中难免雀跃,因此也看准时机,偶尔给上几句点评,缓解一下他们心中的紧张。
萧云深并未向其他人一般凑在修濡身边,也不此处张望,老老实实走自己的路。
他对这种场合向来嗤之以鼻,因此并不是很感兴趣,只跟着楚陌苓和陈默走走停停,冷着一张脸,并不言语。
忽然,他微微眯眼,似是看到了什麽好玩的东西,眉宇间起了些兴趣,挑着眉吹了声口哨。
楚陌苓听到後回过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狗,不知道养在哪个娘娘的宫里,圆滚的好似街巷孩童踢来踢去的皮球。
她低声问道,“怎麽了?”
萧云深眼神微暗,舌尖顶了下腮帮,掩去眼底潮涌心绪,低笑一声,摇了摇头,“没什麽。”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楚陌苓也知晓了他的心性,知道他心高气傲又肆意洒脱,只以为他是因为宫宴上条条框框的规矩烦闷,暗道这届弟子真不好带,没多少什麽,继续在侍者的引领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