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深眼睛里有着深不见底的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楚陌苓和修濡战功赫赫,陈默又手握商权,贤林院的地位非同一般,位置被排在前面,天子近侧。
“皇帝”一词象征着崇高的地位,贤林院的弟子除去萧云深泰然自若,其馀人脸上个个洋溢着紧张和兴奋,一时间手脚都无处安放。
楚陌苓失笑,嘱咐身後的修濡好生安抚他们几句,随後闻着满室酒香,望着面前酒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淡月疏星绕宫阙,琉璃盏中玉酒倾。
荷香随风入,楚陌苓素来馋酒,按道理,此宴应该是饮得尽兴。
随後她一擡头,就对上对面燕南飞的视线,瞪他一眼,眼巴巴望着斟酒的侍女。
陈默展开折扇摇了摇,轻笑一声,意有所指。
楚陌苓原本不明所以,直到侍女为她斟满一杯酒,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自己桌上这壶酒与旁人是不同的。
陈默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觑来一眼,压低声音,话语中夹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揶揄,“开席前燕南飞派人递话与我,说是你兄长说过你不善饮酒,要我换些果酒。”
“我听他的换成了你少时常喝的青梅酒,自咱落座起,这人不知给了我几记眼刀。”
他侧过身做敬酒状,酒杯微倾,“这厮指不定又想到了什麽。我这眼刀不能白挨,你和我饮一杯,气他一气。”
楚陌苓神情恹恹,同他碰了个杯。
她对自己酒量心中有数,平时易绮罗管着她不叫她为所欲为地畅饮,本以为今日能偷摸喝个痛快,不曾想燕南飞如此找她晦气。
她撇了撇嘴,浅尝一口,心中一动,这才发现这酒的味道与曾经萧景策为她酿的如此相似。
她登时明白了陈默为何挨人眼刀,又想起燕南飞几日前那句“不准再念着他”,心尖儿被烫的有些发颤,垂眸不语,若有所思。
对面,陈默早就寻人为燕南飞的食案上摆上了一碟青梅。
他指尖拈起一颗放到嘴里,隔着过道用眼刀将陈默射了个对穿。
这青梅,略酸。
丝竹之声铿锵悦耳,如高山流水,韵味汩汩,如山间小涧,蜿蜿蜒蜒,如冬日暖阳,盈盈亮亮。
太後行止鹿潜心礼佛,素来避世,这种宴会从不参加。
宫灯一亮,整座皇城伏灯千里,黄门宫女持灯于道,巍峨的宫城在夜幕下更显庄严。
朝臣落座,小皇帝萧程锦依旧姗姗来迟,身边带着的仍然是恭亲王游成章之女,兰妃游娇娇。
宴上觥筹交错间,衆人心思各异。
朝中新进了一批文臣,多半是仰仗萧程锦在文人墨客间激起的声望,对着萧程锦的文墨大肆吹捧,老臣们大多碍着燕南飞在场,打着哈哈。
燕南飞并不多说什麽,手指摩挲酒盏边缘,动也不动,恍若一座蜡像,只是气场逼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陡然绽放。
白玉觞杯泛清酒,堆盘金桔光零乱,唇角水光愈绝绝。
楚陌苓环顾一周,将衆人脸色尽收眼底,在这诡异的气氛里依旧泰然自若。
左右为难的不是她。
鸡冠花正当红。
宫女鱼贯而入,托着手中食盘,低眉顺眼,为衆人身前的小案上摆放吃食。
起先的十菜无果只是开桌,眼下茶食丶糕点这些看菜被撤去,御膳房精心准备的吃用菜被正儿八经地擡了上来。
八方风物,四时荟萃。
桂花鱼翅丶清炖肥鸭丶百鸟朝凤丶荷包里脊丶爆炒凤舌……林林总总,俱是真品。
游和欧的眼睛黏在美貌宫女身上,不再移开半分,活脱脱一个声色犬马丶败家流油公子。
楚陌苓身旁的陈默面上不动声色,衣袖遮掩下掰着手指头计算此宴花销,嘴唇微动,口中念念有词。
身後的学生们大多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吃食,不断爆出几声压抑着的惊叹。
楚陌苓并未训斥,凑到陈默身边,炮袖挨峦,颇有几分亲近姿态,“我说,院长。”
“怎麽着?”陈默算得正在兴头上,指尖微擡,漫不经心。
“你瞧瞧後面那群孩子的模样,多叫人心疼。”楚陌苓瞧见他衣领上绣的竹叶,嘴角吟着笑,“往後贤林院的吃食倒不如按这水准,保证弟子们见了你,都喊一声再世如来。”
“我倒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