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起来麽?”
如今黑骑卫群龙无首,暂领统领一职的段将军蹙起眉,“身子如何?”
祁长渊沉重地吸了口气。
“可以。”
“那好,”段述成当即下令,“山中岔路多,我们的人迷路多回,至今还有人未归。你随我一道,绞清馀孽。”
“段将军!”
燕琼侧过头,“长渊如今的身子,怎能还……”
“县主。”
祁长渊坐起身子,有人为他套上盔甲。
“无事。”
他面色苍白,唇色浅淡,几乎无力说话时,仍旧转过头,对亲卫道:“……出了城往东……安平县。”
“寻到骆家村,有一姜姓女子,名……馥莹,”他伤重,说话间喉头都泛着浓重的血腥味,“去寻她。说那日没能来,是我不好。你先向她解释清楚今日之情。”
“她定然有气。”
祁长渊闭上双眼,喘息片刻。
“她若原谅,便接了她们母女来此……她若还是生气,便先给些金银,办酒席的钱不少,只怕家中银钱不够。”
等此事了了,他亲自来向她请罪。
燕琼含着泪的双眸微微瞪大。
“……什麽,酒席。”
“婚宴。”
祁长渊披上铠甲,侍卫为他系上衣带。
浓重的血腥气笼罩着整个屋子,燕琼笑得有些勉强,唤来铃兰。
“这是女儿家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只怕笨嘴拙舌说不清楚,”燕琼有些褪色的指甲死死拉着铃兰的衣袖,“她你应当记得,自幼在我身边伺候的,最是稳当妥帖,她去办,定然无错。”
那侍卫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听着有救星帮他,立刻转头看向了祁长渊。
祁长渊对铃兰有些印象,知道是自幼跟在身边的心腹。段述成催得紧,他略一颔首。
“铃兰娘子,辛苦了。”
此後的事,好似走马灯一般展现在脑中。
鲜红的婚书被拿了回来,铃兰还是燕琼说了什麽,他好似都听不清楚。耳边像是罩着一层厚重的雾,让他难以分清什麽是真实,什麽是虚幻。
“……姜娘子乃是至情至性之人,自称与世子有着云泥之别,将婚书交还于世子。此後一别两宽,莫要再见。”
颤抖的指尖接过婚书,眼中似有寒霜。
“她……是这麽说的?”
“更多的话,世子还要听吗?”
铃兰眼中像是不忍,“当时跟着不少人,世子若不信,自可去问。”
“……她定然还在怨我,心中有气,我要去找她,将此事说清楚,她不是那等知晓了缘由还这般冷情之人……”
“姜娘子说了,或许从前心中还有怨。但如今知晓了真相,已然是无怨亦无恨了。她只想同她的阿娘过自己的生活,无意掺和咱们这些高门显贵的事……世子何必还要去打扰她呢?”
往事一幕幕轮转在眼前,她厌弃高门大户,如同厌弃脚底的臭泥。无论是旁人还是他偶尔提及,都是那等厌恶姿态。
姜父的跛足,姜母和她那未出世的妹妹,都是如他这般的家族犯下的血孽。
她确实不会喜欢一个来自这等家庭的他。
可他——
“她与我之间,总该有些情意。”
“娘子治病救人,待世子……并无什麽不同。”
并无……不同。
他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喜欢他的。
可半年过去,他并未忘记她是因何才同他约定婚事,也清清楚楚地明白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今日救了他,会对他好。明日若救了一只小猫小狗,也会尽心到如同自己的孩子。
并无不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