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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第3页）

他不记得之後的一切，只记得段述成重重按住自己肩膀的手。

“长渊！”

“你还不知如今情形麽？！往好了说，你是失忆重伤，流落在外。可若是有心之人稍加编排，延误军情，致使前朝馀孽休养生息的罪名便会加在你头上！”

“朝中有多少人看不惯黑骑卫，你作为黑骑卫的副使难道还不知晓麽？”

“一个女人，和可能会被前朝馀孽作乱，枉死的百姓。孰轻孰重，你应当分得清楚。”

孰轻孰重。

自知事以来，无数的重担压在肩膀。阿爹要他为祁家争光，阿娘要他胜过他的庶兄，朝廷要他顶住所有人的压力，掌管起只听命于陛下，最精锐的黑骑卫。

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楚。

可怜此生二十年，少许温情，竟都在那个小小乡村。

但如今，她也不要他了。

燕琼抹着泪，“你的伤这样重，莫要再动弹了……”

“一介农女，尔敢如此待你。”

“……是。”

他这一生，只要慢上一步便会被抛弃。

眸光掩盖在泛着淡青色血管的眼皮之下，他忍着剧痛，攥紧了掌心。

“是。”

他不会喜欢她的。她不过一介农女，而他是京城的天之骄子，平南候世子，未来的黑骑卫统领。

五花马，千金裘。

她与他，本就有云泥之别。

他不会喜欢上一个满身土气的农女，张口闭口都是村里的事，他毫不关心村口谁家娘子同谁吵架，哪个泼皮又做了什麽。

他只关心——

祁长渊睁开双眼。

“既然如此，也好。”

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便会忘了她。不是她抛弃他，是他不要她。

可那日他擒获贼首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身上这样多血，她定会不喜。

离开雁城那日，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恍惚中似是看见了她。

祁长渊掌心印出了深深的指痕。

当时的他只能从雁城赶往安平县，将自己所剩的金银俱都交还给孙大夫。可孙大夫不愿见他，唤着学徒将他打了出去。

他的面上，还有着枯竹枝制成的扫帚留下的血痕。

他想要……他仍旧想要拥有她，想要她的欢笑和眼泪都是因为她，不要让她的眼里出现另一个身影。

为了这些，他能够为此扫清拦住他们的一切障碍。什麽庶兄，什麽世子，什麽黑骑卫，通通不重要。

家中朝中的事告一段落，他便来了徐州。他想，当初有过放弃的念头是他不对，但他只是……

可如今，他牵着她的手，好像什麽也说不出了。

“昨日种种，皆为过往。世子，你何必要在我已然放下一切的时候一遍遍提起从前？”

姜馥莹拨开他的指尖，圆润的指甲在他的指腹留下淡红的痕迹。

“世子这般待我，县主不会生气麽？”

她刺激着祁长渊，又好像是刺激着心中宛如死水的自己。好似这般，才能让她産生一些额外的丶鲜活的情绪。

“县主说，我若懂事，可以将我擡进府做妾……”姜馥莹从喉中挤出这几个字，笑得惨淡，“世子，你是这麽想的麽？”

“绝不会。”

祁长渊看着她的眼瞳，“我自始至终，都不曾想要你做妾。你我是为夫妻，我此生只将你一人视作妻子，绝不会是妾！”

姜馥莹看着他的面色，摇头轻笑。

“多好听的话。”

“若是当初能听见，或许就好了。”

她眸中的泪终于垂下，灼伤了男人的眼。

“阿娘以为你是良配，满心满眼你我日後的好日子，你怎敢丶你怎敢让阿娘去的时候都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