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要下到白日去了。
柏青刷开了自己的房间,迎面而来的不是黑暗,而是暧昧的玫瑰色灯光,他受够了这酒吧离奇的装修风格,对着那旋转的灯球狠狠地比了中指。
但他不能骂出口,因为他看到床沿端坐着一条黑色的影子,那影子有着一对古井般深沉的眸子。
*
嘶。
柏青把自己倒挂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挂得头有些昏沉,但老胳膊老腿不好动弹,一时只能保持着这别扭的姿势。
“钟隐……钟隐!”柏青有气无力地朝着厨房的方向喊,“快来救我!”
钟隐把厨房门关上了,听不见他这些动静。
柏青闹腾了一会儿,只好可怜巴巴地继续倒挂,和墙上鱼缸里的蠢鱼们大眼瞪小眼。
扁扁的热带鱼吐出一串串水泡,无声地嘲笑着柏青的滑稽。
本来回忆往事就烦!柏青白了鱼缸两眼,悻悻地别开脸去。
好在厨房那边很快开了门,柏青趁机大喊:“阿隐!救我!”
说完柏青就竖着耳朵听声儿:钟隐几乎是放下碗碟就快步赶来,但看见柏青歪歪扭扭倒挂的模样,第一时间便笑出了声。
“一把年纪了,还坐没坐相。”钟隐说着,上前拉了他胳膊,趁他自己鲤鱼打挺,又忙稳住他背脊,将他半扶半搂地搀起来。
柏青得到了解放,一时半会儿也不想起来,就腻在钟隐身上哼哼唧唧:“人家年轻着呢!”
钟隐敷衍地拍拍他脊背,“好啦,起来盛饭,活儿不能我一个人干。”
“对了,你耳坠子呢?”
耳坠子被柏青随手扔在了不知名的犄角旮旯,柏青立马闭嘴起身坐直。
钟隐冷笑:“找不到耳坠子,你就别想上桌吃饭。”
“钟隐,是耳坠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耳坠子,这一款流苏的花了我小两千块钱。”
柏青没话说了,他这两年喜欢的耳饰大多都是钟隐给买的,人家是金主爸爸,可惹不起。
好在随手扔也扔不出沙发的范围,柏青从沙发缝里把流苏扯出来,跟钟隐得瑟地晃了两下,随後把耳坠搁茶几上放好,利落地蹬腿到餐桌边上盛饭。
“啊,今天吃清蒸鲈鱼,我好好开心啊。”柏青抑扬顿挫地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
钟隐只是淡定地飘过来,又给了他肩膀一拳。
“刚刚是在想什麽?”
柏青正欢快地挑走最肥美的鱼腹,钟隐冷不丁地问。
“啊,什麽什麽?”柏青装傻。
“你胡思乱想的时候,总坐没坐相站没站相。”钟隐怕他不够,又给他剥了只白灼的大虾。
“想我俩刚认识那会儿。”柏青如实回答,“你误会我了,我好难过,呜呜。”
钟隐飞给他一个白眼:“但你也不是什麽都没做。”
“但我也没什麽都做了。”柏青嘀嘀咕咕,“你舒服了我才继续……再加上我喝了酒……”
“所以呢?在复盘你当年并不熟练的技术?”钟隐反问。
柏青感觉到他语气柔软下来,不禁得寸进尺:“我就是在想,如果我们俩换个场景相遇会是什麽样的结果。”
“当然,你单方面记得的那个场景不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钟隐也跟他演了起来:“那就说明,你对我还是不上心啊,少爷。”
“我大学那会儿帮人吹奏撑场面的事情太多,忘掉那麽一两件……”柏青狡辩不下去了,“好吧好吧,我现在知道了,记得滚瓜烂熟。”
“你现在记得,也是我转述过後的事情,不是原本的事情了。”钟隐却还不放过他,他有些後悔自己平白无故提什麽初遇,又让人找着了话柄。
“那该怎麽办呢,阿隐?”柏青拖长声音讨饶。
钟隐又给他碗里丢了只剥好的虾,“保持现状就好。”
“诶?”
“吃虾吃鱼,这还堵不住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