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你把菜叶摘成一片片,丢掉不好的,把剩下的淘洗两遍,再冲两三遍就行。”钟隐耐心地指导,甚至头也没回,专注地“咚咚”切着肉丝肉片。
柏青沉默地抗拒了一阵,钟隐浑然不觉地催促:“快点啊,我锅底很快煮好。”
真是只胆大的小乌鸦,柏青和他相处也这麽久了,知道钟隐本来就是这麽个单纯性子,哪怕心里不愿意,行动上也笨拙,但柏青还是老实地站在了清洗池旁边,“哗哗”地拧开水龙头。
不过,他似乎太使劲儿,那一片片娇嫩的菜叶落到汹涌的水流底下,被他一遍遍淘洗,很快碎成了渣渣。
至于他自己,也没有躲过水流的袭击,被扬起来的水花淋湿了大半衣衫。
钟隐终于有空扭头看一看他的劳动成果,第一步就是上前拧紧失控的水龙头,第二步查看被柏青洗碎的菜叶,最後才把视线落到湿淋淋的柏青身上。
“这菜太难洗了。”柏青把菜叶一股脑丢进滤水盆里,故意把湿答答的自己扔钟隐怀里。
钟隐一把将他推开,二人距离有半臂远後,钟隐捏着他的胳膊,认真地说:“去冰箱再拿一颗白菜,我手把手教你洗菜。”
没救了,柏青不知这是指自己,还是指钟隐。
虽然他心里继续不情愿,但行动已经完全不听他自己的使唤,钟隐说什麽,他就做什麽,比最先进的人工智能都听话。
“好了,”钟隐向柏青展示他们洗好的菜叶,“你去换身干净衣服,换衣服总会吧?”
柏青无辜地摇头。
但钟隐这次没打算教他:“好吧,家里感冒药也多,你到时候当糖豆吃都行。”
嘿,这叫什麽话?
柏青气性上来了,扭头就进卧室换了身干净衣服,回来又倚门上,见钟隐在袅袅水汽和咕嘟咕嘟煮汤的声音里自在游走,不自觉被红油的香气和暖黄的灯光晃出了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我还以为,你就会煮个醒酒汤。”柏青说。
“煮火锅也不难。”钟隐说,“我不会炖你们岭南这边的汤。”
“没事,我不爱喝。”柏青贴心地说。
钟隐扭过脸,“我说过要给你炖汤?”
柏青被问得有点懵:“没。”
钟隐把脸扭回去:“那太好了。”
柏青认为,自己有必要再和钟隐多相处相处,他还是不太适应钟隐这嘴。
*
知道钟隐是川渝人,对柏青来说不是难事。
钟隐的口音很明显,他说普通话的时候前後鼻音不分,外加上有一点点nl不分,不过似乎钟隐自己没意识到。
他在烫火锅的时候,才郑重地向柏青说明,他家乡位于川渝地区的东南角落,他吃火锅会更爱在锅底放花椒,但岭南这边的花椒香不过川渝,于是这次只能作罢。
柏青为不破坏气氛,也郑重地向钟隐自我介绍说,他就是本地人,出生在G市一家门口开满木棉花的三甲医院。
“你记得那麽清楚?”钟隐问,他就着红油火锅,吃掉了大半碗米饭。
“因为我後来常去那家医院看牙。”柏青回答,“可惜我牙痛的时候总是错过春天,出生的时候也错过了春天。”
“这很要紧吗?”钟隐忽然有些紧张,“出生在春天我也没感觉到有什麽好处。”
钟隐没听懂柏青话里的文青病,但柏青知道了钟隐的生日:“你三四月份过生日?”
“四月份。”钟隐纠正道。
“那还挺要紧。”柏青煞有介事地说,“那个月份木棉花开得正好看。”
钟隐不明就里,柏青紧接着说:“也正好是你的生日。”
但他们认识的时候,钟隐的生日就过去了,错过不补,柏青没提送礼物的事。
结果钟隐直愣愣地开口:“你说这麽多,我还以为你要送我生日礼物。”
柏青笑了,从善如流:“那你想要什麽礼物?”
钟隐一下卡了壳:“不知道,你送什麽我都高兴。”
柏青三两口吃完他清汤锅里的菌菇,冲钟隐飞了个菌菇味的吻:“这个呢?”
钟隐很给面子地捂住心口:“啊,我好好高兴。”
柏青见他面上被火锅的水汽蒸红,不自觉地别开眼,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心虚,但是他想,他有必要给钟隐补一份生日礼物了。
“今年你满多少岁啊?”柏青问。
“刚满二十。”钟隐回。
柏青知道了,钟隐比他大半年,看来他可以叫钟隐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