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G市生活了近二十年,钟隐已经适应了每年定期到访的回南天和台风季。
之前还在公司上班,有听过外地同事对G市气候的抱怨,他一面当树洞倾听,一面装出本地人老练的模样,给人家提了好些回南天祛湿丶台风天囤货的方法,一度真被人当作老广,本地的同事笑而不语,只是私下里善意地笑道:阿隐,你这粤语还是要再练练啊。
钟隐当然有在注意练习,不过就像他说普通话不分前後鼻音,他说的粤语也未必字字都在调上,好在人生的容错率挺高,没人追在他尾巴後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发音。
人类是没有尾巴的。
钟隐被缸里热带鱼摆尾的声响惊得一哆嗦,想起来他是在给鱼喂食,如果把手上那一把鱼食撒下去,他的热带鱼们可能真会被撑死。
他把鱼食丢回盒子,而後盖上盖,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他无端地笑了笑,还好柏青刚在冲澡,不然看他撒鱼食这麽没轻没重,肯定要阴阳怪气地说他两句。
明日台风“乌萨奇”登陆,整个城市陷入短暂的休眠。
乌萨奇,这次的台风又是个外国名,之前小何看到新闻为这个命名笑了半天,钟隐和老何俩无助的中年人大眼瞪小眼,问小何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乌萨奇某动画片里的一只黄毛兔子,擅长发出奇异的尖叫声。
“你这宝贝鱼有什麽好看的,都看入迷了。”柏青从浴室走出来,靠近钟隐时带来一阵潮湿的海盐柠檬的清香。
钟隐心想他这回的沐浴露买得不错,用完可以回购,擡起脸看向柏青,从他睡袍松垮的腰带,一直到嘴角微扬的细纹,钟隐看着柏青浅色的眼睛:
“你都说是宝贝鱼了,当然好看。”
柏青哼了一声,坐到钟隐身侧的软凳。
钟隐把鱼食的盒子放回电视机柜子,腾出手将柏青肩上搭着的毛巾抽。过来,绕到他身後去,帮他擦拭还在滴水的发丝。
“我一直以为,你买房後会养花。”柏青稍稍坐端正了,鱼游在他的眼睛里。
“鱼缸里的水草算花儿吗?”钟隐有些莫名其妙。
柏青笑:“算,但我以为你会种吊兰丶绿箩什麽的。”
“我没想过养花。”钟隐将毛巾换了个方向,“我没那个耐性,之前给公司的发财树浇水,我都浇腻了。”
“你都没跟我提过这茬。”柏青说。
“这点儿小事就不用报备了吧。”钟隐试图开个玩笑。
但空气凝固了一瞬,钟隐意识到,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就像好梦易醒,难得的假期也会过去。
或许可以约好下次再见,但不会像台风天气那样,两个人被锁在屋子里,亲密无间。
钟隐平静地收拾着阳台大开丶风雨灌进屋内的残局,幸运的是,靠近阳台的房间柏青没有放多馀的摆件,钟隐要做的就是擦干净地面,至于墙面的泥点,柏青得另请高明处理。
“我真是不小心把门打开的。”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柏青扒拉着门框,可怜巴巴地向钟隐讨饶。
只不过钟隐忙着低头擦地,没空应付他精心准备好的表情。
“需要我帮忙吗?”柏青又问。
钟隐这才撑着拖把直起腰,转过了脸,“准确地说,是我在帮你忙。”
“好嘛。”柏青蔫蔫地认了怂,他举起手,“可是我不会拖地。”
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
“那你去给我倒杯温水。”钟隐暂时没有教他拖地的兴致,只想着自己速战速决。
“遵命。”柏青的手放到眉前,做了懒散的敬礼手势,在钟隐开口前,扭头就跑跳进客厅。
他这次的耳坠是纤细的银链攒成,银链上点缀着零零星星的绿宝石。
耳坠跳跃起来仿佛夏日午後风过榕树枝叶间的浮光,比起之前的低调许多,也莫名乖巧了许多。
乖巧……吗?
钟隐觉得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
很快柏青端了水回来,“我试了水温,刚刚好。”
“稍等,我现在腾不开手。”钟隐回答。
柏青可不等他,就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踱步到了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