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还挂在他身上,只是在灯光亮起时微微侧脸,露出委屈又狡黠的笑容:
“反正我们这儿降温也降不到哪里去。”
“你刚刚打喷嚏,我都看见了。”钟隐叹气,“着凉了有你好受的。”
钟隐把这只赖在他身上不下来的大猫赶去了浴室,给他调热水冲澡,自己则去烧水冲感冒药,给大猫找来带绒的换洗衣物。
一通忙活下来,钟隐热出一脑门的汗,还没喘口气,看柏青顶着块干毛巾乖巧地缩在水绿色的塑料凳子上,双手捧着泡着感冒冲剂的搪瓷杯小口小口吹气,周遭除了他身後还有张床外别无落脚处,钟隐身上那点热就又散开了。
钟隐忽然想,他为什麽不能租个更好的地方。
进村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两侧是密密匝匝的握手楼,找对了地方人没回来,四周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易等人回来开了门,门里也是空空如也的萧条。
早知道……就不跟柏青说他住这里了。
钟隐连叹气的心思都没有了,他直直地丶愣愣地看着柏青,似乎是监督柏青吃药,又似乎是在看守柏青,以免柏青从这五十平米简陋的监狱逃跑。
“你耳坠呢?”钟隐没有看见柏青耳边的火彩。
柏青不以为意,捧着搪瓷杯吨吨灌汤药的间隙回答说:“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冲进下水道了。”
钟隐感到自己心跳停滞了一瞬。
祖宗啊。
“阿隐,你不去洗澡吗?”柏青问,他放下搪瓷杯,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
钟隐掐了一把胳膊,强行让自己清醒。
“你耳坠多少钱?”钟隐问。
“一个小玩意儿而已,不值钱。”柏青起身,大咧咧地走到床边当着钟隐的面儿,“咚”地躺倒在床摆大字,“你快去洗澡,洗完陪我睡觉。”
钟隐不动,坐在床沿死盯着他,他只伸出两根手指扯一扯钟隐的衣摆,撒娇地嘀嘀咕咕:“我已经好多天没睡好了,你看我黑眼圈好严重。”
钟隐没看出他的黑眼圈,但搂过他的腰,掂量出最近是瘦了不少。
“你先把头发擦干。”钟隐无奈地说。
奈何他是真对珠宝首饰一窍不通,每次见着柏青的耳坠,只能在心底干巴巴地赞扬“好看”,好看在哪儿不知道,价格多少不知道。
看来有必要去叨扰一下师姐了。
虽然柏青不提耳坠的价格,但钟隐也不能默认让柏青吃亏。
本来和钟隐在一起,柏青就已经够吃亏了。
满怀心事的钟隐湿漉漉地躺上床,床面积也不大,睡得下一个半人。
柏青便顺理成章地往钟隐怀里挤,非要把他整个人塞进钟隐怀里才罢休。
“好冷哦。”柏青边挤边给自己找借口。
钟隐随着他动作,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摊开来。
“冷就盖好被子。”钟隐说。
柏青不动了,他就用下巴压着钟隐心口,擡眼撇嘴地嘟囔:“阿隐,你好像在生气。”
“我没有。”钟隐否认。
柏青别开眼,声音小了些:“你回来到现在都没有笑过。”
钟隐一时语塞,他不是很会撒谎的人,听柏青这麽说,他确实不能斩钉截铁地回答,说他很高兴,很高兴柏青能来。
可柏青也没说错,他也确实为柏青之前的失约生气,甚至气到了现在,而罪魁祸首可能都觉察不到他生气的缘由。
但他能责怪柏青吗?
这麽冷的天,柏青来到这陌生又简陋的地界,还因为他没回来而吃了闭门羹。
他舍不得责怪柏青。
本来也不是柏青的错。
“我只是太惊讶了……”钟隐斟酌着用词,“你应该提前跟我说。”
“我还以为这会是个惊喜。”柏青又看向了他,琉璃色的眼睛干净透亮。
钟隐笑了:“嗯,是一个天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