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钟隐搬了家。
在一座城中村里,但距离地铁站只用步行十分钟,且坐地铁到公司也不过二十分钟。
这是他理想范围内的通勤距离。
屋子面积大不过宿舍,房东说有五十平,没有厨房但有一逼仄的独立卫生间。
钟隐仔细收拾了,扫去浮尘丶擦干净污垢,搬走不需要的柜子和桌椅,整间屋子只留一床一柜一书桌,以及两个塑料凳子,窗户大开通风时,整间屋子干净又明亮,在视觉效果上稍稍宽敞了些许。
他对住宿要求不高,反正也只是下班回来睡觉的地方,用不了那麽讲究。
柏青忙,没空过来跟他见面,但打电话要他的地址。
“你最好是晚上十点钟之後来,或者早上八点前到。”钟隐说,“其他时间我不一定在家。”
“你不放假啊?”柏青笑。
钟隐想了想:“我放假不一定你放假。”
反正时间不会那麽凑巧。
柏青愣顿了会儿:“过两天我来找你。”
有“校园闲逛”失约的先例,钟隐这次没把柏青所说的“过两天来”当回事。
而且在中文语境下,过两天可以是过两天,更可以是过十天半个月,甚至可以是不会来。
钟隐挂断电话,起身把窗户关严,风大,日光强烈,该去买遮光的窗帘。
他忽然有些恍惚,想到自己竟然也学会了一点舅妈教的,听话听音。
于是钟隐照常上班下班,下班在出租屋门口站一会儿,等楼道间的声控灯熄灭了两轮,才缓缓掏出钥匙打开锁。
大约二十来天後,G市迎来了这年第一波冷空气,钟隐穿上了带绒的卫衣。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他又回了学校一趟,指导他毕业论文的老师将他和其他几位同门召集起来开了短会,会後还请他们去吃了饭。
钟隐坐上回出租屋的地铁,便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走在城中村蜿蜒的水泥路上,一点小雨将那坑坑洼洼的地面打湿,钟隐戴了卫衣的帽子,双手揣进小腹前的衣兜,低头看着路灯洒下的粼粼光点。
九点一刻,他走到了出租屋所在的自建楼下,取下帽子钻进楼道,潮湿的凉风划过他耳後和脖颈。
钟隐哆嗦了一下,随着他脚步声向上,楼道间的声控灯明明灭灭,差一两级台阶走到出租屋门口,他擡眼,看到了门前瘫坐着西装革履但乱七八糟的柏姓少爷。
“啊啾!”柏青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将那即将熄灭的声控灯震亮,觉察到来者的足音,懒散地偏过头丶仰起脸,露出了凌乱乌发间碎碎的耳坠。
耳坠上镶嵌的绿宝石耀出夺目的火彩。
钟隐眼睛被刺得发疼。
“你不是说周末休息吗?”柏青声音沙哑,语调中还带着些鼻音。
“回了一趟学校。”钟隐紧走两步上前,看着柏青犹如一滩液体化在门前,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上手,只得先半蹲下。身,视线与柏青持平。
倒是柏青主动地伸出胳膊,环住钟隐脖颈,猫咪一样流淌进他怀抱,面颊蹭着他卫衣柔软的衣料。
“好冷,今天降温了。”柏青说。
“你来多久了?怎麽也不打电话?”钟隐问,他回搂过柏青,那光滑微硬的西装料子入手是凉的。
“刚到一会儿。”柏青回答,随即把问题抛回给钟隐,“不欢迎我进屋吗?”
欢迎,怎麽会不欢迎?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钟隐喉头发涩,到底没说出这种丧气话。
*
柏青来什麽都没带,就带了一个人。
头发乱糟糟地遮过眼,衣服也乱糟糟的单薄,以至于钟隐掏出钥匙开门时,他还要取暖似的往钟隐怀里缩。
偏偏他骨架大丶个子高,怎麽努力蜷缩,也只能在钟隐起身後,委屈巴巴地将额头贴近钟隐的肩窝,没办法彻底钻进怀里。
钟隐被他全然包裹着,再觉察不到雨天的潮气,只有他衣服上浅浅的烟草味,和脖颈间薄荷的冷香。
他怎麽这麽冷,用的香水都冷。
“出门前不看一下天气预报吗?”钟隐把人半扶半搂进出租屋,腾出一只手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