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经历若干风霜,他们已不再懵懂,不允许顺性而为。
有人称这叫长大,亦或是成熟。
可牧荆宁愿称这就做不得为之,自愿失去。
心情惆怅,她伸出手掌,任雪粒落下。
手掌冰凉,可记忆却如掌纹,牢牢烙印在掌上。
此时,钟楼鼓声忽然响起。
十里夜空,烟花绽放,鼓声在凝绝的雪夜,彷佛空山新雨,悠扬,轻荡。
也青城连声嚷嚷:"快看,好美的烟花,咱们东海可是没这些好玩的呢!"
牧荆仰颈。
灿烂烟花有若鲸鲨自水底跃起,高处下坠的激凌水花,散了一海。
牧荆喃喃附和:"确实很美。"
烟花过後,夜空恢复垠黑。周围的百姓,纷纷将水仙灯放入琉璃盘中。
水仙灯,顾名思义,以花为灯,灯蕊事先插在花瓣中央,恰巧水仙正中央有一小巧的花槽,注入少许菜油,便能像蜡烛一般燃烧,生光。
洁白细腻的花瓣,映着金黄色的冉冉火焰,将琉璃展映照的如琥珀般。
一窝一窝的灯火,整座城成了一座光明灿耀的琉璃人间。
牧荆看得恍神。
此处会是他说的烟花最灿烂之地吗?
不可能。
以她对他的了解,必定是在无任何人打扰的隐密处。
牧荆于是缓步行进,来到城里一处干枯的垂柳林旁。
垂柳林在大街尾端,人烟不至,临近临仙河河拐,冬日河面冰冻,唯有一角因温泉流出而有融融流淌的温水。
温泉旁有一座灯烛全灭的隐蔽酒楼,看似休业无人。
同时间,一路悄声保护她的女护卫们使了轻功,蓦然离去。
应当是这里了。
牧荆转身对也青城道:"小姨,你先回去驿站吧!"
也青城四望周围,害怕地问:"这里好黑,你当真要一个人在这等他?"
"放心吧,没事,护卫们只是退得远些,并非舍弃了我。"
也青城不放心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好吧,我就在垂柳林旁的凉亭,有事你就赶紧放火弹,我一定会赶来救你的!"
牧荆失笑,暗暗叨念小姨真是天真,若真有事小姨肯定来不及救她的。
不过为了让也青城放心,牧荆仍是点头:"街上都没人了,小姨自己也小心!"
"嗯!"也青城挥挥手,自顾自地走到垂柳林的另一头。
四周静谧,一派黑暗。
等待间,一道高大的黑影自酒楼旁缓缓走了出来。
嗓音与他的脚步一样沉稳有力。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
起初牧荆看不真切,待酒肆檐影自男人上头拉开,牧荆终于看得一清二楚了。
心脏被暴击。
四望朦胧,空中微芒消褪,一片黯淡,唯有这人身上有光。
一反常态不着黑,戟王一袭白绸织银丝长衫,乌发束着质朴的木冠,清雅矜贵,笑貌濯然,全无半分豪奢压迫之气。
隔着数十步之遥,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凛然荡漾的气息。
从前她视他为凝夜紫牡丹,神秘贵重。
然而今夜,他是一株傲立河畔莹溶顾影的水仙,负雪而开,清俊至极,却无端撩人。
对望良久,牧荆终是啓唇:"殿下,我来了。"
他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每一步都踏在牧荆心上,心跳紊乱。
总算是走到她眼前,戟王却忽然拿出一条窄小黑色锦巾,柔声道:"朦眼,别看。"
男子一派自得慵懒,还有几分讨好的意味,不容反驳,牧荆只好任他将锦巾覆于眼上。
这下子,全世界彻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