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小姐
倒挂在松针底下的成串冰晶,本映照着熹微晨光,可底下的血渍却将它们染成红月季花苞似的冰苗。
顷刻间,牧荆认清一个事实。
在大齐国境内,她只能依仗戟王的权势来保护她,没有了戟王,她什麽都不是。眼看血淋淋的现实就要逼她回去他身边,然而,此刻她的心境是──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过,她不能死,也不想死。
阿娘还在等着她回去。阿娘一定早想好归家时要煮给她吃的菜肴,牧荆彷佛都能嗅到用海边摘采的香药炖煮肉汁鲜香的气味。
视线定在地上残雪,被冰晶裹住的松针,以及任何能拿来做暗器的东西。
灵机一动,她琢磨出一个办法。
奴人们前仆後继,程女官确实已有疲惫之色,牧荆趁机悄悄蹲伏在地,让奴人们掩住她的行动。
不用多时,她已备好暗器,起身。
同时间程女官单手持剑,砍伤其中数人,血溅雪地。另一掌劈开一老媪,老妇人登时倒在地上唉声凄烈盈耳。
劝降的声音朗声传了过来。
"王妃娘娘,别再挣扎了。看看这些人,都是因你而伤!"
牧荆面上从容自若,冷讽:"凶手是你,别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剑风时而凌厉,呼啸过牧荆耳畔时,简直要震破耳膜。
松针下的冰晶亦被剑风给扫得翻飞,铺天盖地地四射,有几粒打在牧荆脸上时竟划出浅浅血痕。
少顷,躺满一地受伤的奴人。
乎一霎,程女官收剑。
翻飞的葛袍倏然直坠静止,四周陷入死寂般的肃涩。
"王妃娘娘,为了你那该死的尊严与骄傲,你不肯回去,害得这些百姓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家人!你还不放弃抗衡吗?"
牧荆不为所动,定了定神,笑的放肆:"既然你提到家人,那我便要来提一提我的母亲了。"
程女官神色冷冽,手中剑光锋寒,低斥:"少废话!"
牧荆并不畏惧程女官的气势,与她对视,神色泰若。
"孟家小姐,这辈子你可曾有过这麽一个亲人,无论他是好是坏,无论他多麽作恶多端,但凡与他有关的事,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偏向他?"
听见孟家小姐四个字,程女官眉眼怔怔,呆立好一会。
几息後,她嗓音微颤,问:"你怎麽知晓我是孟家人?"
牧荆心中一松,她知道她朦对了。
"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盲目贞烈与忠诚,必定是至大的恩德才会令你为主人赴汤蹈火,而这恩德也必定是违背戟王的行事作风,特别为你破例的恩德,否则你不会在心悦他的情况下,多年来强自压抑心底的嫉妒,看着他与我缱绻,却毫无怨言。"
程女官握着剑的手指开始发抖。
牧荆珠眸看向她的手指,笑的感慨。
"往昔提到孟绍叛变时,殿下身边的人无不替他惋惜,可唯有你,面不改色,从未提过孟绍的不是。是以我猜,你应当是孟绍的亲人。"
被狠戳中身世,长剑无力地朝泥泞一搁,程女官垂下眼眸。
"不错,我是孟绍的妹妹,当年哥哥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是殿下公私分明,视我为无辜之人,没连带惩处我"
"戟王饶恕你,这些年亦相当看重你,所以你便顺理成章地把他视作你哥哥的替代品了?"
程女官蹙起眉:"不,殿下是殿下,哥哥是哥哥,根本是两回事!"
牧荆漫不经心地"哦"了声。
程女官瞳孔骤然缩紧,警觉到不对劲,沉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