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我哥做什麽?他已经死了!老早以前就死了!"
牧荆:"方才你说我是为了尊严与骄傲,才不愿回去秦子夜身边,实在是理解偏颇,我不得不替我自己辩解一番。"
程女官笑容凉薄:"哼,你不必费力气拖延时间。"
牧荆一脸认真:"并非我故意拖延时间,而是想在离开前把话撂清楚。"
程女官将信将疑。
牧荆眼中忽然流露泫然欲泣的遗憾,貌似是要将对戟王的怨怪说个分明。
"我非要离开殿下的原因是,世上总有那麽一个亲人,在你最脆弱,最没有力量的儿时呵护着你,看顾着你,将你抚育长大,纵然某一日他消失在千山万壑中,此生永不得相见,你仍会穷尽一辈子思念他,忘不掉他。"
牧荆的声音恍若从很远的天边传来。
"而那个亲人,是我的生母。当年她被萧震暗害,使得我们母女俩分离十年。你觉得在我知道殿下的生父是鬼星之後,我能不震惊,我能不害怕吗?万一哪一天又发生星宿堂的杀手迫害我娘的情事,我能不思量殿下会站在哪一边吗?"
程女官微眯起瞳眸。
牧荆知道她的话勾起她的矛盾了,便缓缓上前一步。
"现在,你回答我,倘若有一日,你哥活了过来,殿下仍要追究背叛之责,你会站在你哥那边,还是殿下那边?"
这问题过于尖锐,也过于诛心,像是要把她心底一直很定的铁锚给突然硬扯出水,摇晃她的信念。
若她哥活了过来,她有可能继续爱戴尊敬戟王,坚定站在他那一头吗?
应当不会,哥哥是世上待她最好之人。
程女官心口突然揪痛。
回忆如一张古老斑驳的卷轴,缓缓摊开来。
她想起她自小体弱,孟绍教她武功强健身体。而学武,对一个体弱的小女孩是桩艰困的事。
当时她只要受了点皮肉伤,哥哥便心疼地到处翻山越岭地拔草药,捣碎敷在她伤口,孟家穷得没钱请大夫,双亲无暇理会他们兄妹俩,都是哥哥手把手地寻药帮她疗伤,或是靠编织芦苇篮及草鞋赚点小钱,替她医病。
哥哥是她穷苦童年里唯一的光。
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哥哥处处替她着想,替她挡住周围人的轻蔑与歧视。
可这样的哥哥为什麽偏偏要背叛三殿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麽。
不是哥哥贪婪,不是哥哥想一步登天,而是为了她呀!
都是因为想给妹妹一个更好的生活,所以才被小人以金银珠宝诱惑铤而走险,最後又被小人拿着妹妹的命威胁,这才会背叛他的主人戟王啊!
程女官脚下踉跄,难以站稳。
她才是罪魁祸首,她才是该替哥哥死去的杀人凶手。
恍惚间,一粒软绵绵的雪球突然暴击在上臂。
程女官虽正被苦涩与悔恨的心思占据,可视力并不因此受到影响。
光影中雪球虽疾速飞来,但她连理都懒得理,只在心中冷笑当真是穷途末路,以为随便丢颗雪球就能伤到她,当真愚蠢至极!
雪粒纷纷落在程女官的脚边。
一擡眼,却惊见一朵尖锐松针扎成的球状物竟生生扎在手臂上。
程女官猛地挥开,带血的松针却反刺入掌肤。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手,一股烧灼的烫意在体内翻涌。
凌厉的眸光瞬时僵滞,她难以思考,刚刚到底发生了什麽?不是一颗雪球吗?怎麽变成暗器?
程女官额筋都要痉挛了,陡然盯向牧荆。
"劝你别再动了。"牧荆眉眼冷酷:"你中了我血中的焚夜毒,毒正在随着血脉窜到全身各处。"
"少唬弄我,焚夜毒至少要数个时辰才发作,这麽快见效怎麽可能是焚夜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