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伸手想抱弟弟,却被他躲开。
方笙咬着牙,说:“我查过那个尤濯,他母亲是不是用自杀逼你们分手?是不是害你不得不逃到Greenland去?”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现在他凭什麽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我们家客厅,凭什麽得到爸妈的喜欢,凭什麽,凭什麽还能拥有你?”
最後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惊跑了屋檐上休憩的猫儿。
方宇站在原地,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动弹不得。
“你不明白。”方宇最终轻声说。
“是,我不明白!”方笙抹了把眼泪,“我不明白你为什麽还要回到伤害你的人身边。”
方宇看着弟弟愤怒又悲伤的脸,突然意识到那个跟在他屁股後面要糖吃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长大到会为他心痛,为他愤怒,为他打抱不平。
方宇长吁一口气,看着挂在树上的小灯笼,幽幽地说道:“因为爱从来就不是理智的,小笙。”他直视方笙的眼睛,“就像你知道抽烟有害健康,还是会抽,还有爸妈知道科研工作危险,还是支持我去南极,有些选择,明知会受伤,还是义无反顾。”
方笙沉默了许久,又抽了一根烟,烟蒂拧灭的瞬间,他说。
“我只希望你别再伤害自己了,哥。”说着,他转身往屋里走,“为了那个人,不值得。”
尤濯被安排在二楼的客房,就在方宇卧室隔壁。
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还有隔壁房间轻微的走动声。
突然,一声闷响从隔壁传来,像是有什麽东西掉在了地上,尤濯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轻轻敲响了方宇的房门。
“进来。”
里面传来方宇的声音。
尤濯推开门,看到方宇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衣物,一个行李箱不知怎麽翻倒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需要帮忙吗?”尤濯问,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一个黑色笔记本上。
本子摊开在地上,露出密密麻麻的字迹。
方宇迅速抓起笔记本,但为时已晚,尤濯已经看到了那一页的内容。
日期是去年冬天,上面写着:
【又梦见了他,醒来时枕头是湿的。药吃完了,但我不想再去找医生开。也许就这样睡过去也不错。】
“。。。尤濯。”方宇的声音带着慌乱,尤濯夺过了笔记本,快速翻动着。
【Greenland的第一天,极光很美,但我想念京市的星空。尤濯,如果我们能一起看这里的极光该多好。医生说我得了分离焦虑症,开了些药。没关系,工作会让我忘记一切。】
接下来的几页都是日常记录,直到第四周:
【今天在冰原上差点迷路,有那麽一瞬间,我希望自己永远走不出去。这样就不用面对没有尤濯的生活了。药量增加了,但依然睡不着。】
【又失眠了,医生建议我回京治疗,但我不能。回去意味着可能见到他,而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像个疯子一样冲上去抱住他。今天在浴室划了两道,疼痛让我暂时忘记了心痛,我知道这样不对,但这是唯一能让我感觉还活着的方式。】
尤濯的视线模糊了,他继续往後翻,每一页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
【一年了,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每次极光出现,我都会想起他说要带我去冰岛看极光的承诺。今天又没忍住,又划了一道,伤口在手腕内侧,没人会发现。】
【今天在冰面上滑倒,手腕划破了。看着血流出来,竟然有种奇怪的解脱感。】
【Greenland的星空很美,但没有你在身边,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吃了双倍剂量的药,还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的声音,你的笑容,我恨这样的自己。】
【尤濯,我好想你。想到快要发疯了。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些,请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软弱,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尤濯的手开始发抖,眼泪决堤,最後一页写着: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这里,请不要责怪任何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是什麽。。。。。。”尤濯的哽咽抽泣到说不出话,“方宇,这是什麽?”
方宇站在原地,他伸手想拿回笔记本,却被尤濯躲开。
“分离焦虑症,抑郁症。”尤濯念着那些医学术语,每念一个词,声音就更哑一分,“自伤倾向,自杀念头。”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你他妈在Greenland都经历了什麽?”
方宇没有回答,像个木桩似的站在那里。
尤濯突然转身冲出房间,重重摔上门,方宇听到隔壁客房的门被甩上的声音,然後是压抑破碎的呜咽。
方宇在客房门外站了十分钟,才鼓起勇气敲门。
“尤濯?”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