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双探(4)
“你是不是不能接受侯逸天自杀?”回家路上,当袁晴从地铁站出来,无名如此说道。“是。”袁晴坦荡说出心中所想,“你是不是想劝我认清现实?你是不是想说小天并没有我想象中那麽乐天派,他曾经得过抑郁症,他有潜在的自杀倾向,他母亲的死随时可能触发他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痕迹,所以他是自杀?”“是你自己在劝自己吧?我可没说。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就陪你查下去。”闻言,袁晴抿嘴一笑:“你这个灵魂做得还挺称职。”“多谢夸奖。”无名得意一笑,“其实我心里有一名凶手的影子,”袁晴顿时停下脚步,“只是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还不如侯逸天自杀来的高。”“可能性再小那说明也有可能,被雷劈的概率小吧?我不也中招了。话别说太早,你先说说你心里这个嫌疑人是谁?”“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凶手一定是侯逸天的熟人,知道侯逸天现在所住的地方,知道这段时间他高度关注董昕的案子,知道他又开始想雨夜屠夫一案想找到杀害母亲的凶手,还知道他曾经用过咪达唑仑之类的药物,甚至凶手还知道六月十七日那天下午侯逸天请假了。只有满足以上所有条件,凶手才能完成这次谋杀。当然,凶手还得有杀人的时间,像戚颖就不具备杀人的时间。”“你说的我都认同,然後呢?”“所以要满足所有条件和时间,我想到了两个嫌疑人:第一个是郭医生,他是侯逸天的好友兼同事,他提过他知道侯逸天一直在关注董昕的案子,他或许也知道侯逸天有过抑郁症史丶吃过咪达唑仑,他们医生一般五点下班,他下班後立刻赶去侯逸天家就能完成杀人。但问题是郭医生无法逃过小区门口的监控,而大林那边的调查结果是那天出入小区的人员中没有嫌疑人。所以他被排除嫌疑,当然,除非大林调查有疏漏。”“不,我相信大林的能力,虽然他是个嘴强王者,但他工作很仔细。”袁晴想起当时和大林搭档调查蜱虫一案时,大林还随身携带一个放大镜,“何况还有阿锋和小涛在,三个…
“你是不是不能接受侯逸天自杀?”回家路上,当袁晴从地铁站出来,无名如此说道。
“是。”袁晴坦荡说出心中所想,“你是不是想劝我认清现实?你是不是想说小天并没有我想象中那麽乐天派,他曾经得过抑郁症,他有潜在的自杀倾向,他母亲的死随时可能触发他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痕迹,所以他是自杀?”
“是你自己在劝自己吧?我可没说。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就陪你查下去。”
闻言,袁晴抿嘴一笑:“你这个灵魂做得还挺称职。”
“多谢夸奖。”无名得意一笑,“其实我心里有一名凶手的影子,”袁晴顿时停下脚步,“只是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还不如侯逸天自杀来的高。”
“可能性再小那说明也有可能,被雷劈的概率小吧?我不也中招了。话别说太早,你先说说你心里这个嫌疑人是谁?”
“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凶手一定是侯逸天的熟人,知道侯逸天现在所住的地方,知道这段时间他高度关注董昕的案子,知道他又开始想雨夜屠夫一案想找到杀害母亲的凶手,还知道他曾经用过咪达唑仑之类的药物,甚至凶手还知道六月十七日那天下午侯逸天请假了。只有满足以上所有条件,凶手才能完成这次谋杀。当然,凶手还得有杀人的时间,像戚颖就不具备杀人的时间。”
“你说的我都认同,然後呢?”
“所以要满足所有条件和时间,我想到了两个嫌疑人:第一个是郭医生,他是侯逸天的好友兼同事,他提过他知道侯逸天一直在关注董昕的案子,他或许也知道侯逸天有过抑郁症史丶吃过咪达唑仑,他们医生一般五点下班,他下班後立刻赶去侯逸天家就能完成杀人。但问题是郭医生无法逃过小区门口的监控,而大林那边的调查结果是那天出入小区的人员中没有嫌疑人。所以他被排除嫌疑,当然,除非大林调查有疏漏。”
“不,我相信大林的能力,虽然他是个嘴强王者,但他工作很仔细。”袁晴想起当时和大林搭档调查蜱虫一案时,大林还随身携带一个放大镜,“何况还有阿锋和小涛在,三个人六双眼睛,总不能看走眼。”
无名点点头:“所以我排除了郭医生的嫌疑。”
“那第二个嫌疑人呢?他能逃过监控?”
无名再次点头:“他不是逃过监控,而是他在监控下出现也不会惹人怀疑。”
听到这,袁晴的脑海中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正朝她走来,当无名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时,他的面容以照片的形式出现,他就是——
“侯景邦。”
“怎麽可能是他!他可是小天的爸爸!”
无名摊了一下手:“我一开始就说了可能性微乎其微,是你非要我说的。”
袁晴正想接着往下说荒谬至极,但她突然顿住了,脑海中侯景邦的照片越来越清楚,它正是那张放在侯景邦家中客厅展示柜上的家庭合照。照片上侯景邦和戚颖依偎站立,小儿子侯士佑站在他前面,小天则站在他另一边,而他的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搭在小儿子的左右肩膀上。如果这个手势是精心设计的,那麽身为一个父亲,应该公平地给予两个儿子父爱,他应该至少分出一只手搭在小天肩膀上,但他没有,他根本不在乎小天的感受,他只关心他的小儿子;如果这个手势是拍照时无意识做出的,那麽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暴露了侯景邦的内心,在两个儿子当中,他更喜欢小儿子。所以无论那种情况,都表明侯景邦对小天的爱太少了。
而照片反映出的问题只是冰山一角。袁晴想起了之前小天随口提起的那些话,小时候父亲比较严厉,有时还会打他。当时袁晴以为侯景邦打骂孩子是因为侯景邦的育儿观念守旧——那一辈的人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但现在想来,或许不是育儿观念的问题,而是侯景邦根本就不喜欢小天;侯景邦身为德达医院的院长,德达医院是锡安数一数二的高端私立医院,照道理,父亲会把儿子放在自己的医院里锻炼,当接班人培养,但小天却完全没有这种照拂。之前袁晴还以为侯景邦与一般的富豪观念不一样,但有没有可能侯景邦压根就没想过让小天继承德达呢?所以才把他赶到外面的医院。
想到这里,袁晴突然打了个寒颤,仿佛有人将一捧碎冰顺着她的脊梁倒了下去。她回想照片中侯逸天那抹勉强维持的笑容,胸口泛起一阵钝痛——原来那个在她面前阳光开朗的小天,竟然如此不受父亲待见。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侯景邦那张威严中带着慈祥的面孔,此刻在照片里竟显露出几分算计的精明。这时,袁晴身後的树影忽然摇晃起来,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恰如此刻在她心中蔓延的寒意。
“不,无名,”袁晴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的推测或许比你想象中的可能性还要大。”
但是侯景邦再怎麽不喜欢小天,总不至于要杀了他。如果侯景邦真的是凶手,他的杀人动机又是什麽呢?
袁晴想至此,潘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突然蹦出来:“袁晴,并不是所有杀人案都要刨根问底,找出杀人动机的。”
不!杀人动机很重要,在小天的这个案子里尤其重要!虎毒不食子,袁晴只听说过“子弑父”,但父弑子真是天方夜谭。
等一下,一道灵光闪过,袁晴不禁跺起脚,无名见状问道:“你怎麽了?脚下着火了?”
“信息量太大了!”袁晴又是摸头又是搓手,“如果,我是说如果,侯景邦不是小天的亲生父亲呢?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好家夥,我的一个无稽之谈害你想这麽远,直接把这对父子拆散了,这是小说里才有的桥段吧?”
“瞎说什麽呢?现实比小说抓马多了!”
要鉴定侯景邦和小天是不是父子很简单,只要比对一下两人的DNA即可。袁晴很想立刻打电话给潘阳把无名的推测告诉他,然後让他去查查侯景邦的DNA,但就算真的查出来两人不是真父子那又如何?还是没有解决杀人动机这个实质问题。
但是袁晴找到了突破口,动机深埋于人心中,所以要查动机得先查人。
于是袁晴立刻去网上搜查关于侯景邦的信息,先作一番了结。
侯景邦,今年五十二岁,本地人,锡安大学医学部临床医学博士,现任锡安德达医院院长,中华医学会精神病学分会常委,《中国心理卫生杂志》副主编。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五项,在《现代心理学》丶《精神病理学》等期刊发表SCI论文四十八篇,主编《现代精神病理学》,曾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丶国家"万人计划"科技创新领军人才,是国际脑科学协会(IBRO)唯一华人理事……
侯景邦的学术成就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每一行铅字都像一堵高墙,每一项荣誉都散发着消毒水般凛冽的权威感。
如此高成就拥有高名望的侯景邦真的会杀人吗?他谋杀的成本太高,代价太大。万一失手,他将万劫不复,但他还是要孤注一掷,杀了小天,这到底是为什麽?
袁晴继续查找侯景邦的新闻,这时一篇关于他的早期采访映入眼帘,那是他刚担任德达医院院长时——妻子死後第二年——的人物采访。袁晴快速浏览一番後,鼠标定格在屏幕的一行文字上:“接过岳父邓岳林教授的接力棒,侯景邦成为德达医院史上最年轻的院长。”袁晴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杯中早已冷透的液体映出她拧紧的眉头。
“原来他能当上院长是因为小天的母亲邓竹岚。”无名的话在袁晴耳畔响起,这话也是袁晴此刻内心想说的话。
“这就可以解释,”袁晴接着说,“他即使知道小天不是亲生的也绝对不会跟邓竹岚离婚,因为他想坐岳父所坐的位置。”
鼠标继续往下移动,文章中出现一段侯景邦临床专长领域的介绍,上面写道他擅长难治性抑郁症的神经调控治疗丶精神分裂症早期干预丶焦虑障碍的认知行为治疗和儿童青少年情绪障碍等。
当“儿童青少年情绪障碍”这几个字进入袁晴视线时,她忽然有种奇怪的眩晕感。那些字逐渐失焦,屏幕像被水浸湿般晕染开来。一阵尖锐的耳鸣声响起,一张脸倏然在眼前闪过,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将所有线索都连了起来,最後飘飘然引领着她来到了审讯室,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人,他的脸庞就是方才那张稍纵即逝的脸。
他就是谢飞。
只不过此时的谢飞不是现在的谢飞,而是十七年前的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