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仁慈
京都北郊。
头戴银灰鼠皮帽的监工们前後跑动,打铁的汉子个个胸膛通红丶只穿一条浆洗过的黑袴子。
秋芙怀抱被褥跟着一个银盘脸的妇人往住处走,脸颊上新刺了一朵藏青色的棉花印记。
“火器分战器丶埋器丶攻器丶守器丶陆器丶水器六种,这二十人打的是火箭。哦,高丽人前几个月刺杀陛下,用的火箭便是荷兰人的法子——铁椎钻孔,那造出来的火箭的射程就不如我们用小锤子敲的火箭远。”妇人略介绍几句,又说:“往後我是你师父。人家叫我史大娘。”
秋芙到底才十四岁,知自己性命无忧,不由好奇地张望,道:
“那麽奴婢——我丶我是喊您史大娘还是师父好呢?”
妇人拿眼觑她,“随你。我是研制解药的领头。九将官丶山明灵丶照顶木……行军打仗要用猛药,却也不可伤人性命。你说你懂香料,其实不搭我们的活计。我教你记药材,你可答应?”
秋芙点头,见师徒两人落的远了,跑几步追上去。
这里地僻人稀,外围却有重兵把守。
实则是一个部门庞多丶体系复杂丶与世隔绝的重型兵工场。
除了兵器丶伤药丶毒药,也有匠人拆解钻研海外番船带来的各式玻璃镜子丶快铳,甚至什麽……什麽烈性炸药。
成缸的烧酒丶一担担石黄丶堆积如山的上等柳木炭……“排场”令人瞠目结舌。
秋芙在这里住了两日,见到许多细眉无须的匠人,而师父史大娘竟然也曾是禁宫的女官。
“陛下仁善,可是留下我们的命,不怕有人‘通敌’走漏风声麽?”她边看方子边称了二钱药粉。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史大娘只字不提从前服侍的是哪位嫔妃,从抽屉里抱出一支长三尺的鸟铳,“我看你眼神总往火铳院跑,当心吃弹子。这是上个月从地方送来的,有个铁匠做惯了小生意,在枪管内铸了他本家名字,算是做坏了,不好往军队大营流传;借你玩几日吧。”
秋芙眼睛一亮,双手接过来,感叹好沉好怪的铁疙瘩,对着枪管往里瞧,读道:
“金丶贵丶刘丶氏。刘金贵?
“噗,怎麽像是方嬷嬷念叨过的一个入选秀女的名字啊——等等!他是!师父,他是——”
史大娘用钳子撑开一条蛇的嘴,准备取毒,“他是谁,都与你无关。你也少提宫里的人和事。”
*
“皇後不在?”
若不是徐太後派人送《女则》到长乐宫结果吃了闭门羹,傅润还不知道赵彗之仍然常常出宫。
他搁下飞玄从福建发来的搜集的证据,“高鲸,你站直了,孤瞧瞧你多高。”
高鲸昂首挺胸站定,眼角下垂咳嗽两声,“殿下,俺早不是孩子了。”
傅润笑,“你自然不是。见过……皇後麽?”
高鲸迟疑道:“在天坛见过一次。娘娘真壮实!比俺还高两指头哩。”
壮实……唔。
傅润幽幽地打量暗卫的体型。
高鲸被主子打量得心里七上八下。他猜猜啊……嘶丶总不会让他假扮皇後——嗯?
欸Σ(っ°Д°;)っ?!!!殿丶殿下,你不对劲。
“脸红什麽,嗯?”傅润起身,“万鼎说新式佛狼机造好了。你跟着,孤午後出城去火场亲自验收。”
他即位三年,不建淫祠,不近女色,内府俭省的银钞全投给工部,说毫无顾虑担忧是假的。
粗略算一算,加上国库的支出,七百万两银子丢进工部了,万鼎怎麽也要让他听见点水花罢。
包括之前大选秀女,目的实是筛选秀女的父兄,看看天下有无科举遗漏的丶能为他所用的布衣人才。
刘金贵算是最大的收获之一。
听说由这铁匠负责的大将军铳已做出个雏形,估摸着仅再需一年时间调试火药和子铳。
一年。射程足有八百弓的大铳。
西北荒漠布置五十座压境,一声令下,数万敌军当即头身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