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愣了一下,见进来的内侍有些眼熟,似乎是司礼监黄内侍的徒弟,她便明白过来,对方是提醒她,该回她自个儿宫殿了。
这是一刻都不曾懈怠地盯着自己,生怕她会伤害赵清仪麽?
太皇太後胸口堵着一口闷气,内侍又催促起来,“太皇太後还是早些用了药膳,以免陛下担忧。”
至此,太皇太後不好落了皇帝的脸面,先前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顺着内侍的提醒起身离去。
太皇太後一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骤然散去,赵清仪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不过後宫唯一的正主走了,她应该也没有逗留的必要了。
赵清仪後脚准备离开,方才传话的内侍笑说,“县主可以在宫里逛逛,待用过午膳再走也不迟。”
赵清仪才发现,眼前的内侍是最初去李家传召李彻的那位公公,这算是她们见的第二面了,不算完全陌生。
赵清仪便斗胆发问,“不知是哪位贵人要留我在宫里用膳?”
“自然是……”小内侍差点脱口而出,对上赵清仪探究的目光,又转了话锋,“自然是长公主殿下了。”
这更奇怪了,若是长公主要留她,也该把她叫去公主府才是,要她在这空荡荡的凤仪宫做什麽。
小内侍怕再待下去容易说漏嘴,忙找了借口离开,如此,凤仪宫就只剩赵清仪和几个宫女了。
实在无聊,赵清仪便在凤仪宫走动起来,她守着规矩,不敢放肆,就只在主殿外来回走动,消磨时间。
好在这般的枯燥并未持续太久,一阵熟悉低沉的笑声传至耳畔,她回眸,来人一袭玄色常服,墨发束冠,面容昳丽。
“郡王?”
赵清仪短暂惊诧,才发现附近的宫人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了,她心下一紧,“此处是後宫,郡王如何来去自如?”
楚元河脚步一顿,暗暗佩服赵清仪的敏锐,面上不露破绽,“本王进宫自是来探望太皇太後的,这不刚听说太皇太後来了凤仪宫,本王便过来瞧瞧。”
“那实在不巧,太皇太後凤驾已然回鸾。”对方解释还算合情理,赵清仪并未怀疑,福了福身道,“时辰不早,臣妇该回去了。”
掠过楚元河身畔时,对方眼疾手快,攥住她凝白如脂的皓腕。
俯首间,清冽的气息拂过她的发梢,“赵清仪,你躲什麽?”
楚元河不喜欢她出阁後的身份,所以大多时候,他总是语带戏谑地称呼她为赵大小姐,却很少连名带姓称呼她。
被他攥住的手腕炽热无比,赵清仪难得慌乱,“郡王,这是在宫里……”
不论私下如何,在宫中还是要有分寸的,若是叫外人瞧见,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不对……她在担心什麽?她和他,本就是清白的。
赵清仪试着挣脱,但她这点力气就和小猫挠人一般,楚元河完全不放在眼里,“宫里怎麽了,四下又无旁人,你躲什麽?”
是啊,自己到底在躲什麽。
赵清仪自己都不明白,只是一想,她就觉得脸颊烧得慌。
“是我喊你闺名,你心虚了?”
“我没有。”赵清仪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什麽心虚,一个名字而已。”
楚元河又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中难掩失落。
赵清仪居然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受伤?
她心脏一紧,低垂的眼睫忍不住轻轻颤动起来。
她内心是羞愧的,为她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在明知对方心意的情况下,她还接受对方不少帮助,如今恩与情都还不上就算了,她还酒後胡来,现在又惹得人家伤心……
“臣妇此前若有冒犯郡王之处,还望郡王多担待,不要往心里去……”都是酒後胡言,当不得真。
楚元河语调拔高三分,透着欣喜,“你果然记得!”
“……”完了,要算账了。
赵清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楚元河连名带姓喊她的那一刻起,一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逐渐清晰,那一夜她醉酒犯下的糊涂事历历在目。
楚元河本就是个不正经的性子,她没回应他的感情之前,对方都同她开了好几回玩笑,若是楚元河计较起那夜的事,她还真不好脱身。
“郡王,有什麽事,我们晚些再说……”
赵清仪实在害怕,一是宫中耳目衆多,二是至今她都不清楚是何人留她在这凤仪宫,万一对方忽然出现……
没等赵清仪再胡思乱想,高大挺括的身躯骤然将她拢住,她毫无预兆的扑进对方厚实的胸膛里,被裹挟着步步後退,直至背後抵住一棵树干粗壮的梧桐树。
赵清仪脑子完全宕机,这般近的距离已经超出她的可接受的,认为安全的界限,让她一颗心慌乱直跳。
“你……”她有些恼羞。
“有人来了。”楚元河的神情却很严肃,胸膛几乎要与她压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