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万一。”楚元河笃定。
他造自己的反,谁来他诛九族?
早在城南百姓围堵县衙,公然反对新政起,他便打定主意将事态闹大,而谋逆,无疑是最有力的导火索,足以令浙江官场陷入动荡,届时便可名正言顺,以平叛之名肃清世家与岐王的势力。
只是这些暂且不能与她坦白。
见她一脸惊恐,楚元河戏谑笑道,“当年陛下害你父亲失踪,你不是还大骂陛下是昏君吗?如今他又害得你父亲失踪,我若为你报复一局,你不高兴?”
赵清仪快急疯了,蹭的从床上坐起,义正辞严道,“我当初是年轻气盛,况且……况且陛下他不是昏君。”
她是骂过,可她不能否认当今陛下的功绩,“他既能马上提枪,亲征西北,换来边境数十年太平,回京之後,又力排衆议推行新政,造福百姓……这桩桩件件足可证明,他是一个好皇帝。”
难得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好话,楚元河按捺不住上扬的嘴角,“还有呢?”
赵清仪又细数了诸多小事,再往近了说,当初她能和离,也多亏陛下圣明,不管是为自己,为赵家,还是为了黎民百姓,她都不赞同楚元河这荒唐的想法。
想到自己心悦之人,竟如此狼子野心,赵清仪便後悔了,这万一东窗事发,凭她和楚元河的关系,必然会连累赵家。
楚元河居然还笑得出来,“我若成事,即刻迎你为後,你也不愿?”
“我不愿。”赵清仪斩钉截铁。
“为何?”楚元河不解,“你做了皇後,你父亲便是国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诸多利益面前,她为何不动心?
“改朝换代无不是踏着百姓和将士的尸骨,可围堵县衙的那帮人充其量就是蛮横些的老百姓,他们受贪官盘剥活不下去,这才冒死闹事,这样的一群人,哪里斗得过皇权?”
他们连江员外这种商贾都对抗不了,怂恿他们起事,与送死何异?
楚元河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打紧,造反只需借百姓声势,又不一定要他们冲锋陷阵。”
城南百姓需要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那他就给他们送人,黑风寨的山匪就不错,行伍出身,有两把刷子,一出面,保管让钱塘乃至杭州官府为之头疼。
赵清仪神色彻底冷下,挣开他的怀抱,“你执意如此?”
“怎麽,害怕了?”楚元河也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怀抱,挑眉反问,“你就不想弄个皇後当当?”
“不想。”赵清仪果断拒绝。
楚元河既欢喜,又失望,欢喜的是他没看错人,她并非贪慕权势不择手段之辈,失望的却是她冷漠决绝的态度。
她是真的,对做皇後没有一点想法。
“可我想与你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他不甘心只做她的外室,他要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
赵清仪无法理解他在想什麽,造反,与他们在一起有什麽必然关联?
“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终究不忍他走上歧路,她握住他微凉的手,又放软语气劝了几句。
楚元河敛下黑眸,忽然道,“那你嫁我。”
赵清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拿造反,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逼婚吗?
楚元河神色认真,“只要你肯嫁我,我什麽都听你的。”
赵清仪一时语塞,又气又想笑,“你不觉这样太胡闹了吗?”
紧绷的神经却松懈下来,相处这麽久,对他的性子也算了解,当下便明白过来,楚元河是在开玩笑,或许……
也有试探的她的意味。
替他自己试探她,也是替陛下试探赵家。
帝王多疑,她能理解,可楚元河又凭什麽来疑心她呢?
这让赵清仪松口气的同时,生出一丝微妙的不悦,她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翻身躺了回去。
楚元河察觉出她情绪有异,也忙钻进被褥里,从後面紧紧抱着她,“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拿如此大事来吓唬你,那些话,你只当是玩笑即可……唯有一句,我想娶你是真。”
他看出来了,赵清仪对母仪天下并无想法,既如此,那便做他的妻,一样的。
他有直觉,错过这次机会,再开口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得抓紧时机,尽快定下。
赵清仪是信守承诺之人,只要定下,她就跑不了,届时他再坦白一切,她也只能做他的皇後,做他的妻。
赵清仪还在生气,胳膊肘甩开他,让他别碰。
“般般……”
楚元河不依不饶地缠上去,“我以後再不开这种玩笑,你别生气了……我只是害怕……”
他语气渐渐弱了下来,委屈巴巴地说,“我害怕有朝一日,你会厌弃我,又寻别的男人做你外室……但你若肯下嫁,那我便不会胡思乱想了……”
赵清仪不吃他这套,冷哼一声,“我便是嫁你又能如何,我是不能找外室了,可又不影响你纳妾。”
她又不傻,同样的坑,她栽过李家一次,又岂会栽第二次?
婚姻于女子而言,只有束缚。
“你要是想娶妻,你去寻旁人,别来找我。”一气之下,赵清仪放出狠话。
楚元河浑身一僵,那一瞬,仿佛连呼吸的本能都失去了,待缓过气来,喉头如同被什麽堵住,沉甸甸地直往心口压,酸涩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