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激荡的风翻滚如浪涛,影响不了他一分一毫。
君子帖一剑胜过一剑,剑影织出密不透风的罗网。
衆弟子见君子帖在空中划过一条直线,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剑刃与铁扇撞在了一起,扇子展开飞快侧旋。
陆临渊则另辟蹊径,顺手抓起剑鞘,剑刃出鞘一寸,寒芒一点,臂弯反撩,剑鞘架在对方肩头,反扣咽喉,守灯人一下失去重心,被迫靠在了肩头。
陆临渊吹灭了第十盏心灯。
明鬼峰欢呼声更甚。他们眼中的陆临渊就像是一具不会犹豫丶不会疲惫的器物,他几乎没有半点停顿,脚尖欲落即起,凌空跃到了下一盏心灯处。
前二十三盏如探囊取物,其他儒宗弟子费劲心里才能取得的成就在天才看来不值一提。
第二十三盏心灯的守灯人正是梁祈春,他对自己落败早有所料,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早知道你会来,还这麽一盏一盏灭做什麽,直接从我这里开始算了。”
“从你当年第一次登这里起,我就知道这崖壁上迟早有你的名字。”
陆临渊微微一笑:“承让了。”
从梁祈春这儿再往上,就是儒宗一些长老们。
他们不在乎峰主之类的虚名,也就没有俗事缠身,一个一个都是江湖上曾经成名已久的侠客,有些人甚至还参与过那场青城于靺鞨的守城之战。
但属于少年一辈的江湖才刚刚开始。
剑招如笔,流畅凌厉,飘风骤雨惊飒飒,怳怳如闻神鬼惊,云中龙蛇一般时隐时现。
陆临渊一路劈关斩将,刚刚登上第三十一盏心灯处,那守灯人就一鞭子直劈面门。
陆临渊:“……”
第三十一位守灯人是个性情有些急躁的长老,使得一手打石鞭。
打石鞭是硬鞭,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挥动起来凛凛生风。
内功深厚者一鞭子下去,石头也会裂成两半,何况是人。
陆临渊眸子一眯,判断此鞭避无可避,竟选择直接跳下台子。
那道白色身影倏然落下,像纵身跃入深渊,连一旁观战的乔长生也不由得站起,孔成玉更是捏了一把茶盏。
不等明鬼峰的惊呼达到高潮,陆临渊在下落过程中猛地抽出君子帖,狠狠劈向了山壁。
君子帖在求己崖上划过一道火光四射的竖线,陆临渊身子悬停在空中,还没停稳,自上而下又是一道鞭子抽来。
那是一个极为令人惊艳的场面,等到多年之後,亲历者还对此啧啧赞叹。
求己崖陡峭,无处歇脚,陆临渊右手紧握着君子帖剑柄,猛地蹬壁跃起,手腕像是没骨头一般,旋转到了一个极限角度,躲过了那一鞭。
铁石撞击到一起,岩壁上的石头咔嚓咔嚓地开始碎裂,一块一块的小石头掉下去,还不等场上局面歇息片刻,衆人只见陆临渊不要命似地上前抓住了那根打石鞭,而察觉到地下鞭子一沉,守灯人也是面色一变。
打石鞭一旋一拧,陆临渊却硬是没松开。守灯人怒喝一声,使了十足的力气,陆临渊顺势抽出了崖壁上的君子帖,半边身子悬在空中,翻身而起,整个人像是被猛地被吊起的一尾银鱼,衣袂翻飞,在衆人长久的惊呼中跃到了第三十一盏心灯面前。
银色的剑影如玉花搅空,舞下散地,转眼兔起鹘落,两人过了二十招。
若是外人看起来,两人似乎不相上下。但打石鞭本就比长剑笨重,若是一时不能取胜,後面就更落了下风。
君子帖如昆仑落雪,一点点将对方鞭点钉牢,守灯长老冷笑了一声,干脆扔下打石鞭,掌风如携刀刃风霜,凌空拍来。
陆临渊见此一顿,也弃君子帖在一旁,同样回以一掌,带起一阵罡风。
两掌相对,比的就是纯粹的内力。
汹涌陌生的内力相对,不相上下地在掌心处炸开,从相接的地方传到四肢百骸,身体血肉一震,陆临渊与守灯人的脸色都谈不上好看。
内劲激荡,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麽近,就在此时,守灯人忽然看见了面前少年的眼睛。
一双桃花眼灼灼,如沉水无法熄灭的火焰。
离形去知,此谓坐忘。
少年人的眼睛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就算再克制再镇静,张扬与肆意也会不经意间从眼角眉梢漏出来。
守灯人有一瞬的怔神。
他忽然想起了徐安期。
当年守灯人也只是明鬼峰挤着往前观战的弟子之一,时过境迁,如今年轻一辈的儒宗弟子已不太知道徐安期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