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在城外,顾贝曼不在,尹宓也不想打扰家里的司机,于是倒了三趟地铁去跟恩师见一面。
幸好当初的仪式是在墓地举行,师母那边给了比较详细的位置。不然漫山遍野都是碑,尹宓可不敢保证自己能从中找到那个对的墓碑。
从小到大尹宓没怎麽接触过生死,并不知道来看人该带些什麽,只能按照常识从墓地外面买了束花给教练放在墓碑前。
上头的黑白照片选用了教练挂在冰场墙上的那张工作照。
可能是家属懒得费心,顺手找了个最容易找到的,又或者对于死者来说,最重要最荣誉的事情就是作为教练的身份。
後面顾贝曼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下了课从学校提着半斤刀头肉赶过来。她走到尹宓身後,将那塑料袋子往墓地上一放。
当时尹宓还问,这生的放在这里不会变质吗。
顾贝曼说,墓地里有往来的野猫野狗,没两天就被它们刨食了,也算给教练积积功德,免得真下了地狱。
这不讲口德的话听的尹宓翻白眼,于是她们这次来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带了一束白菊花。
今天来呢,她们为了两件事。
一是顾贝曼她爸做了手术之後状态一般,尹母好心提醒问身为长子的顾贝曼有没有做准备。
年轻力壮且不惧生死的年轻人一脸茫然,“什麽准备?”
好心长辈说:“老一辈去世前都是要准备好的,寿衣丶坟地,还有些连自己灵堂照片都要挑一挑。按理说,你妈还在,也该她带你主持,但我看她……家里就你一个,得管点事了。”
这麽一说,顾贝曼就懂了。她想着给这群老同事都埋一起,便找了个休息日来墓地看看情况。
二是,教练教了她们那麽多年,本该算半个长辈,尹宓准备退役,她们俩互通心意这些生活大事应该给人家通报一声。如果不是去世太早,如今跟着八卦的人群里,就该有他一席之地。
比起上次来,顾贝曼已经收敛了很多。她半蹲在墓碑前,从尹宓手里接过花放下。
“行了啊,来看你了啊叔。我估摸你最想知道的也就是咱们国家队成绩怎麽样。唉,我说要不然你找个机会上上谁的神吧,现在这群小男单,没救了都。”
尹宓诶了一声,用手轻轻戳她的後脖子。
怎麽讲话呢。
顾贝曼仰头看她一眼,“还有一件事,我把你这个学生骗走了哦,跟你说一声,别生气。”
“没有骗。”尹宓无奈,和她一起蹲下来,“教练,今年冬奥在我们家门口办,我参加完最後一次奥运会就打算退役了。还有就是,姐姐和我……唔……”
她有点说不出来。
明明是很喜欢的人,想向全世界炫耀的人,可是真的要这样说出口的时候,不免有一点迟疑。毕竟对于长辈们来说,女孩和女孩在一起还是太超出想象了。
很多时候,相安无事装聋作哑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顾贝曼牵起她的手,打算了尹宓的沉思。一向扛事的年长者朝墓碑微微颔首,“目前来说,我们……”
顾贝曼也卡了一下,但她很快重振旗鼓,“我们俩在搞对象,如果不出意外,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尹宓笑起来,“听你说搞对象三个字好奇怪啊。”
“怎麽了,我们北方人都是这麽说的。”
尹宓摆摆手,“行。”
她的视线又转回了墓碑,“其实我觉得不该打扰人家。”
“门下学徒退役丶结婚都是大事,当然是要跟师傅讲的。而且我反思了一下自己。”
难得会在顾贝曼的嘴巴里听到反思两个字,尹宓好奇地应了一声。
“你觉得我是在哄你开心,这个确实有过往因素。可过去实在是没办法改变了,那麽就只好证明未来不一样。适当的,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逐步地融合你我的朋友圈,向外界展现你的所有权,会不会让你觉得好一点呢?”顾贝曼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
顾贝曼实在是有一双太动人的眼睛了。
在舞台上,角色的神寄宿在这双眼睛里。
生活中,它透出顾贝曼本人的高傲。
此时此刻,尹宓竟然能看见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
“我……”她只是始终隐隐不安,确实连累顾贝曼跟着折腾。
或许顾贝曼一直隐瞒自己的事情也没那麽重要?
尹宓想。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公司跟老登们斗智斗勇,感觉感情线写得都很硬了
我已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心和键盘一样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