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爱不爱的。她只是需要拔枪和上膛的时间和空间。
傅谦明身上也带着配枪,可他自大到甚至没有解开枪套。情形出乎意料又急转直下,他腹部中弹,踉跄着朝後仰翻,狼狈地腾出手去摸枪,却被云灯一脚踩住。
第二枪毫不迟疑地射穿了他的胸膛。
要杀傅谦明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云灯想。只要她放弃自己的以後。
她早就该这麽做。
血液飞速流失,傅谦明整张脸都在扭曲,却露出令人悚然的微笑。
“你现在……这,样子,不就正,是,跟我,一模一样?”
她果然还是那个云灯。
说出的话像一记回旋镖,将彼此一同击穿。
像你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得到爱。即便得到了,也留不住爱人。
她就是他。
他留下最後一句诅咒,闭上了眼睛。
云灯定定地盯着他,直到他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弹匣里还剩一发子弹。
她又在沙滩上坐了下来。看得到远处海面上漂浮的碎墟,也看得到近处几米外的尸体,心里却空空荡荡,没有什麽情绪。
她也没再考虑这之後该怎麽办,没有必要。最晚几分钟後她就会被抓起来,落到谁手里都没有好下场。
如此的绝境里,她却出离平静,脑海中奇异地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夜。
那时她还在上中学,年纪太小找不到能做的兼职,半夜又冷又饿地走在街上,路过一间地标网红店,看到成群的粉丝围在店门口,还有拍摄的机器,堵成一团。
从店里走出来的女人戴着墨镜和口罩,甚至都看不见正脸。人群却像疯了一样,潮水般涌向她,衆星捧月地跟着她走到保姆车边。哪怕车门关上,车子啓动,也要跟着跑出很远。
她也想成为明星。她也想要沐浴在无条件的爱里,被人狂热地追随崇拜。
她的第一个粉丝是骆迎春。
像是人生的走马灯时刻,无数画面从她眼前闪过,有的耀眼夺目,有的晦涩不堪,最後全都终结于一声轰鸣,彻底崩碎。
“好累……”双脚沉重的像是已经长进了地里,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她长长地叹了一声,手中枪口调转方向,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她的耳鸣声强烈到令人眩晕,不由得有些分神。无厘头地想到,自己这下也不知道会去天堂还是地狱。真要投胎的话,估计跟小花走不了一条道。
地狱……
通常是会派直升机来接人的吗?
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并不是耳鸣。螺旋桨卷起的气流从天而降,数架直升机正在包围岛屿,巨大的噪音轰隆隆吵得她快要失聪了。
就在这令人抓狂的噪音中,一道带着狂怒和惊惧的暴喝,炸雷般劈了下来,“潘云灯!”
“……”
云灯怀疑是自己失血过多,濒死出现了幻听,擡头望去,头顶的信号灯光又刺得人睁不开眼。只能模糊看见,直升机下方的悬梯攀着一个人的影子。
他等不到飞得更近更低,直接从悬梯上跳了下来,十几米的高度落在沙滩上几乎要砸出一个坑。他调整落地姿势,借着翻滚卸力,连滚带爬,灰头土脸地冲过来,一个猛扑把她撞翻。
整套动作连贯又气势汹汹,她躲闪不及。枪脱手掉落,被他一脚踢开好几米远。
“你要干什麽啊?!”叶平川死死地抱着她的脑袋,崩溃地摸了又摸,确认没有在她的下巴额头喉咙以及其他任何地方发现弹孔,心脏才恢复跳动。
“叶……”
“你身上怎麽这麽多血啊?谁的血?!”
压根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叶平川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抓住她拎了起来,发现她大腿上长长的伤口,顿时更崩溃,“是你自己的血?!”
“……”
云灯试图消化他从天而降的事实。但此情此境,她还是觉得,用“临死前回光返照的幻象”来解释更加合理。
隔着山,隔着海,隔着上万公里,叶平川怎麽可能找到这种地方来?
“谁在那边装死!”幸好飞机上带了医疗队。叶平川大手一挥把她按进怀里,警觉地发现不远处的尸体,大脑飞速转动。
海面上的船只也在迅速靠近,国际刑警即将抵达。他一只手抱住像是被吓坏了还在发呆的老婆,以最快的速度观察现场,然後快步走去捡起她用过的枪,检查弹匣,发现了最後一枚子弹。
“别怕。”他声音压得很低,握住云灯的手覆盖到枪上,瞄准後开了一枪。
重叠的指纹彻底将两人绑定,合而为一。
云灯紧贴着他胸口,听到沸腾不息的心跳。仿佛在翻译不久前听过的,她认为没有意义,也不该当真的那句话。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我比想象中更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