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雁惊寒这一问出口,只见阮殷殷神色一滞,张了张嘴并未答话,但竟也没有出言反驳。想来这些时日,即便是阮殷殷,亲眼所见十一对雁惊寒种种,心中也不是全无动容的。
屋中有片刻寂静,雁惊寒见状,也不急于开口,只端起茶盏啜饮。
直到过得几息,方才听阮殷殷道:“属下本以为,楼主此生都不会与人论及情爱。”声音是难得一见的认真沉肃,细细听来又似含着几分感叹。
这话可谓正合雁惊寒从前所想,可见阮殷殷在揽月楼多年,对雁惊寒本人实则不无了解。
雁惊寒闻言,也不否认,只将手中茶盏搁下,顿了顿,而后面朝对方,言简意赅道:“不是‘与人’,而是‘与十一’。”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一切只因十一,十一是特别的,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雁惊寒或许都不会如此了。
两人视线相对,雁惊寒一字一句,话说得十分温和,其中却自有一股坚定之意。阮殷殷见状,不知为何,脑中竟莫名闪过此前十一抱着对方,口中喃喃“我只要主上醒来”的场景。
分明是全然不同的神情,但在这一瞬间,却又依稀仿若某种呼应。
她心中一动,眼中神色亦不觉有些复杂。
然而想到什么,终是又忍不住继续道:“不知楼主是否还记得,当年姜夫人尤爱莲花,”只见阮殷殷视线微转,同样看向那枝桃花,声音恍然有些飘忽,“老楼主便着意命人在云栖院中遍植,只是后来也都枯死了?”
阮殷殷这话虽未直言,但其中何意雁惊寒自是一听即明,甚至不如说如此种种他早已尽数想过。
或许是随着对方话音,雁惊寒也不自觉地忆起从前旧事。只见他双目一瞬放远,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
面上神色更是丝毫未变,只看向阮殷殷的视线反倒额外透出几分温和来。
“自然记得。”大约是察觉到对方言辞间隐约的关切警醒,雁惊寒难得剖白心迹,“但我并非姜落云,也无意做雁不归。”
短短一句,他语声淡淡,并不刻意强调,但听在人耳中却自有其份量。阮殷殷更是只消一听便已明白对方意思,不由略微睁大双眼。
“世事难料,心不由己,或许我也无法免俗。”雁惊寒口中说着“无法免俗”,似不无感叹却又偏偏隐约带笑。
只见他凝目看向阮殷殷视线,坐在那里分明未动,一瞬间整个人却仿若渊渟岳峙一般,无端显出某种一切尽在把握的笃定与旷达来,“人生匆匆数十年,阮护法,我既下定决心顺心而行,便已做好准备面对一切,不论悲欢,无惧输赢。”
“顺心而行,无惧输赢。。。。。。”雁惊寒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阮殷殷听罢,却是心中一震,只见她迎视对方双眼,不由喃喃重复道。
而后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神色似有所悟,末了终是一定,抬手抱拳道:“是,楼主向来勇毅决断,无有不敢之事。”顿了顿,“属下自愧不如。”
雁惊寒闻言,不置可否,心知此话算是说完了,他正打算开门见山,转入正题。却见前方阮殷殷直起身来放下双手,突然抿嘴一笑,朝他迈步走近。
见状,雁惊寒眉心一抽,几乎当即便生出某种不详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对方堪比变脸一般,拉长声音道:“如此说来,倒显得殷殷胆小了。楼主可知,正因如此,殷殷前不久可算是被十一吓。。。。。。”
“上回你与十一比武输的东西我尽数退回,除了那柄软剑。待回了楼中,你自去我武库中选一件喜欢的替代。”这转换着实太快,饶是雁惊寒见得多了,也不由略微扶额。他打定主意速战速决,遂也不管对方说些什么,只兀自开口道。
阮殷殷倒也配合,只听得他话头,嘴上便已自觉噤声,唯独一双眼中眼珠微转。
雁惊寒贵为揽月楼之主,武库中所藏的东西自然无一件不好,且刀枪剑戟,种类繁多。她往日里原本也并不使剑,这买卖只赚不亏。
随着雁惊寒一句话毕,阮殷殷几乎当即一喜,心中的算盘已拨得噼啪响。
但她面上却还不忘故作矜持,想了想,只倚在桌边,以一种大约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姿势,顾左右而言他道:“哼,到了此时,楼主还记得给十一将软剑留下。可怜殷殷为楼主效力多年,自问兢兢业业、一片真心,却不得楼主垂怜。”